它们来到一处山崖前,这里有一小块平地,像伸出的栈桥,三面都是悬崖。狼头背靠山岩,等待那公狼站到“栈桥”上。
原来这是狼们决斗的地方。那公狼和母狼外出有染,按照狼的规矩需要决斗。
狼头先占据了有利位置,气势汹汹地注视着那只年轻公狼。而那公狼却似乎毫无斗志,它并不看狼头,只是向崖下望了望,然后转身跳下了悬崖。
那母狼嘶叫着顺坡向崖下奔去。
那公狼不知死活,那母狼也再没有回来。
后来狼崽们背地议论,正常情况下,那只公狼理所当然地应该向狼头挑战,根本不该退让。狼们都是这样的,优胜劣汰。但那只公狼是瘸狼头亲自从小带大,关键时刻不知是念旧恩还是慑于其往日淫威,竟然最终放弃了争斗。
狼头一下像是老了很多,很久都没心思管事。
野弟觉得自己逃跑的机会来了。它加紧勘查逃回家的路线,同时寻找最佳的时机。
可这时突然发生了一件事,竟然打消了它逃跑的念头。
有一天,它被狼头叫到洞里。狼头和狼崽们都在看一个风干了的动物头,野弟到近前看,那动物头像是狼或者狗的,只是死的时间太长,一时难以辨清。但等它仔细看以后,却大吃一惊:那头中间留下的黑毛丛中有一撮白毛!而虽然头颅已风干,但整个轮廓还在。这些都使野弟很眼熟:这分明是它的妈妈啊!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看清了吗?你妈是被黑熊咬死的。”狼头说。
野弟感觉天旋地转。野弟的家族是当地很有名的土狗家族,其后代不仅身材高大,而且骁勇善战,就是山里的狼和熊也不敢轻易去招惹它们。野弟的母亲更是当地猎狗们公认的首领,可是……
“是我发现捡回来的。”从外面走进来的一个白毛老狐狸说,“我的下属们在两个月前,看到有两头黑熊围攻一只大黑狗——当时它们还不知道是你妈妈呀。你妈妈好厉害哦,一头黑熊都拿它没办法,但是两头,两头啊……”老狐狸好像知道野弟想知道什么似的,它一边夸张地感叹着,一边絮絮叨叨。
“咱是爷们,别伤心,安心留下来!我帮你报仇!”狼头对野弟说,同时向老狐狸努努嘴。
老狐狸拖着大尾巴走了。
狼头那天显得很慈爱,它破天荒地说了很多话。在狼崽们离开时,它甚至隐约透露出对野弟格外关照的动机。群狼崽中,吊眼狼是它较早时收留的,其它狼崽都是不久前它取巧战胜一只公狼头而获得的几只母狼带来的。本来它想杀死群狼崽,但是母狼们摆出欲和它拼命的架势,它只好无奈地放下了。但对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狼崽们却始终敌意未消,看到狼崽们一天天长大,它一天天衰老,狼们固有的凶残本性让它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它看中了野弟作为狗的忠诚和勇敢,想培植野弟成为未来的狼头——它似乎幻想自己成为“太上皇”哪。它说,第一次见到野弟,就很喜欢野弟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像个爷们;现在,它对野弟的忠诚和机灵也很满意,野弟代它办事它感到放心。
但此时野弟并没有心思听那些。它幼年意外离开母亲,心中满满的都是母亲对自己幼小时关怀呵护的记忆,这种情感没有像别的小狗那样在长大后渐渐自然淡忘,而是在狼群残酷的环境里愈加强烈。现在,它只是想报仇。可是……这心思机巧的小黑狗明白,凭它自己怎么能打败黑熊呢?就算有哥哥帮忙,妈妈的仇也很难报啊。看来只有留下来,借助狼群的力量了。
可老狐狸说的是真话吗?如果妈妈不是被黑熊咬死的呢?那,那会是谁害死的?可,可这都需要在这里才能弄明白啊!
它狠下心来,向狼头表示:不会再逃跑,也不会让老狼头失望!
狼头显得特别高兴,它似乎以为真的是它的话打动了野弟呢。它对走进洞来的狼崽们说:“以后小黑(老狼头总是这样叫野弟)就是你们的兄弟,你们谁也不许歧视它,也不许再看管跟踪它。”
它同时说自己要出门几天,告诉狼崽们要看好洞,照顾好受伤的母狼。
它指定吊眼狼仍为狼崽队队长;又强调说,小黑跟了它很久,聪明可靠,从现在开始就是副队长,狼崽们有什么事也要跟小黑商量。
忒忒!狼崽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吱声。
老狼头大声说:“我说的你们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狼崽们齐声说。齐声响应命令是老狼平时训练它们的严格要求。
老狼走了。开始,还真有狼崽来“请示”野弟。最初野弟不习惯,慢慢就感到挺受用。让以往欺负自己的狼崽听自己的,它心里很熨贴!可后来野弟却发现,狼崽们经常在它后边指指点点,再后来几只公狼崽就聚在吊眼狼身边诡秘地商量着什么。
就在狼头出洞的第三天晚上,野弟半夜口渴,想到洞外吃点雪。
它轻手轻脚地来到洞外,天上下着雪;它把头仰起来,接那凉丝丝的雪粒儿。这时它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一看是吊眼狼。
“好啊,你想逃跑!”吊眼狼咋呼说。
野弟正要分说,吊眼狼大喊:“狗东西要逃跑!”随后出来的狼崽们一拥而上,将野弟扑倒在地。狼崽们积蓄了很久的怨气和嫉妒此时都爆发出来,它们凶残地撕咬着,将野弟咬得奄奄一息。
直到一只花尾巴公狼崽和另一只叫小白的母狼崽喊:“别把它咬死了!”狼崽们才慢慢停嘴。以后野弟就昏死过去了。
惹祸的几只公狼崽此时都有些害怕,为躲避狼头回来惩罚,它们没敢回洞,而是向山野跑去。
野弟不知昏迷了多久,是凉凉的雪丝浇醒了它。为躲避狼崽们,它也没有回洞,而是沿着一条小毛道慢慢向山下爬去。它几乎不假思索地又爬到那块巨石下——那里是它疗伤救命的地方啊。
雪还是不停地下着,它身后的踪迹和血迹,被慢慢掩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