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已经失去了孙子九年的朱元璋心底升起了丝丝希望。
他多么期望那是真的。
自己的孙儿可能真的没死。
思索到这里,
朱元璋终于下了某种决断:“蒋职。”
应答之声传来。
锦衣卫统帅蒋职踏入了议政殿之中。
“皇爷,有何差遣?”蒋琳单膝跪地,毕恭毕敬地问道。
“去帮我办件事情,但千万不要声张。”朱元璋神情凝重地说。
“请皇爷下令,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蒋琥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起来。
每到朱元璋如此低语吩咐之时,通常都会有重大的事件发生,要么涉及惩治朝臣,要么关系到追捕叛逆之徒。
而这次,朱元璋脸上的严肃远甚以往,想必这次的事情非同寻常。
“过来靠近。”
朱元璋伸手示意,蒋琥即刻上前躬身。
朱元璋低声交待任务,等听清任务后,蒋琥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难以置信。
“臣,领旨。”
蒋琥俯身施礼,奉命悄然退去。
“希望他真的能是我的孙儿啊。”
“若是真的,那当年妹子必然瞒着我做了什么大事。”朱元璋低吟着。
宫殿之外。
“朱将军,老奴就送到这里了。”王景弘恭敬地向朱雄行礼道。
“劳烦王公公了。”
“这是给您的谢礼。”
朱雄微微一笑,随即从怀里掏出几张大明宝钞塞入了王景弘的手中。
随后直接掉头离去。
“朱将军………”
还没来得及把钱退还,朱雄已然走远。
“一千金!”
看到手中钞票的数量以及面额时,
王景弘震惊不已。
“朱将军,”
“我在宫中效力多年,作为一个被人轻视的残疾之人,从没有人主动询问过我的名字,更没人送我谢礼。
你,是第一个。”
目送着逐渐远去的朱雄背影,王景弘的双眼湿润了,满是感动之意。
说到朱将军这样有血性的人又怎会轻言放弃,于是果断投身军旅,以命拼搏赢得巨大功勋,如今十七岁便已是指挥使。”
“真是讽刺,现在国公府可真算是丢了大人脸面,昔日被威胁的小商贾如今成了当代冠军侯,我们徐家,丢人丢大了啊。”
“老国公一去,没想到徐家就会闹出这种乱子,两个儿子如此骄横,估计老国公九泉之下也要气坏了。”
恰如徐辉祖所虑。
当消息再无法掩盖下去后,徐家颜面扫地,名誉大跌。
关于国公府的各种传闻现已甚嚣尘上。
这一回,徐家可以说是颜面尽失。
“徐家,我来了。”
看着近在眼前的国公府,朱雄心中生出一丝感慨。
如果没有圣旨在手,朱雄或许还会顾虑徐家是否配合交人,但现在,他已经毫无顾虑。
“妙锦居然为我诞下了一个孩子。”
“那一夜,她就怀了我的骨肉。”
“这一年多的时间,让她受苦了。”
念及一年多未见的妙锦,想起她为自己生育的孩子,朱雄心中激荡万分。
除了对徐妙锦的亏欠,朱雄心中别无他念。
他对徐妙锦的性格了如指掌:她外表温婉,内心却刚毅无比。
作为一个女子,她比很多男人都要坚毅。
一旦决定了的事情,绝不会反悔——就像当初她毅然决然将自己托付给朱雄一般。
就在这时,国公府的大门缓缓开启。
一名中年管事走了出来,看到朱雄后,他立即笑着迎上前去:“想必这位就是姑爷吧。
我家老爷吩咐过,若姑爷驾到,必须立刻迎入府内。”
“陈权、萧汉。”朱雄朗声道,“将聘礼送入府中。
虽说此次娶亲承蒙皇上赐婚,但依旧要依照礼仪行事。”
“属下明白。”两人齐声应命。
随行的五百亲卫随即行动起来。
在此之前,朱雄已用大明宝钞兑换了价值万金万银的钱财,同时还准备了上千匹布料和丝绸作为聘礼。
当年,徐家为了断绝朱雄与徐妙锦的情缘,仅用千金千银、百匹布匹加绸缎打发了他。
而如今,朱雄十倍奉还!
国公府的管事看着这一幕,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
“这是聘礼礼簿,请管事收好。”朱雄从陈权手中接过一本红色册子递给对方。
“是。”管事恭敬接过礼簿,随后说道,“请姑爷进府。”
“陈权、萧汉,你们随我一同进去。”朱雄低沉地命令道。
“是。”二人点头应答,一左一右护在朱雄两侧,同时手按刀柄,神色冰冷。
他们原本不知晓将军和徐家的关系,可随着今日朝堂风波的消息传开,他们怎么可能不有所耳闻?明白了来龙去脉之后,他们都懂得了将军为什么年纪轻轻便拼尽全力厮杀——那是因为当年被徐家羞辱所致!
因此,在踏入这座宅院时,陈权和萧汉根本没有任何客气的态度。
主君受辱,下属何存?作为朱雄最信任的手下,他们的立场不言自明。
另一边,国公府内的大殿里,徐辉祖端坐主位之上,他的两个弟弟徐膺绪与徐增寿则跪在地上,表情难堪。
“现在满意了吧?”徐辉祖语气寒冷,“全应天府的人都知晓我徐家是倚仗权势欺人的世家,也都知道你二人不过是跋扈的小人。
爹的脸面让你们折腾得荡然无存!”
自继承父亲爵位开始,徐辉祖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能玷污家族威名,更不想因为自己的行为使国公府蒙羞。
然而结果如何?魏国公府非但颜面尽失,还臭名昭着、成为笑柄。
放眼天下百姓,他们都是面对权贵时的弱势群体。
每当听到朱雄的经历,联想到自己的处境,那些普通人难免会产生共鸣。
“这还仅仅是应天府的情况罢了,等再过几个月消息传播开来,整片江山都将尽知!”徐辉祖苦涩地说完。
“大哥,是我们错了……”两兄弟低着头承认错误,但脸上没有丝毫真诚之色。
“错了?”徐辉祖轻蔑地瞪了他们一眼,“你们哪里真的觉得自己错了?只不过是没有预料到朱雄会反击,更没料到他会走到今天的地步而已。
名声远扬天下,这才让你们心生恐惧。”
听罢此言,二人虽无言语反驳,却已然默认。
徐辉祖继续责备道:“从小到大虽然我没有教化你们多少,可是我徐家世代秉持正派家风,你们怎么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太过分了!若当初我碰到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做出像你们那样极端的事来,竟敢威胁逼迫他人,真令人齿寒!简直丢光了我们整个家族的脸!”
起初迎接徐妙锦归家之时,若换作是他徐辉祖,目睹小妹与朱雄暗生情愫,心底虽也会升起反对之意,却绝不会像那两个愚笨的弟弟般处理得如此极端。
他会明确告知朱雄二人身份悬殊,须得具备相匹配的地位后再行提亲,而非径直断绝对方的所有希冀。
倘使当时能这般处置,那么如今徐家又怎会置身于这般棘手的境地呢?
“大哥,我们错了。”二人懊悔着再次开口。
“事到如今,再多言语也无济于事了。”徐辉祖叹了口气,摇摇头,“你们眼下需思考的,是如何去面对朱雄吧。”
一语完毕,他也未再多说什么。
确如他所言,再多辩解已无法改变现状。
就在此时——
“老爷,姑爷到了……”
“老爷,姑爷到了。”管家的声音骤然响起,瞬间将徐辉祖以及殿内另外两人的注意力拉回现实。
徐膺绪和徐增寿本能地准备起身,却被长兄一句冷冷的话语拦住:“继续跪着!”
二人在威严压迫下只能遵从,可内心之中最害怕的时刻还是来了。
当初被他们视作随手可捏的弱者朱雄,而今带着圣上钦赐的婚诏现身,还荣获世袭爵位。
哪怕再不愿意,此刻不得不低姿态跪迎的人变成了他们自己。
徐辉祖则缓缓解下身段站起来,目光望向大殿之外。
但见陈权与萧汉分别于左右护送着,朱雄不急不缓步履踏入大殿之中。
管家呈上礼簿,并恭敬对徐辉祖说道:“老爷,这是姑爷给出的聘礼。”
待其接过展开细看之后,面上神情亦有片刻变化。
朱雄备下的这份聘礼分量竟出乎意料地厚重。
“皇上下旨赐婚,本无需如此破费。”合上礼簿,徐辉祖复杂地回应。
“是非就是是非。”朱雄淡声补充道,“赐婚固然为首位,但常规礼仪也不能缺失。
之前你那二位令弟用金银手段想摧毁我和妙锦之间的感情,今日我就以十倍之数奉还。”
徐辉祖听着朱雄的话语内容缓缓吐出心中块垒:“朱雄啊朱雄,因他们糊涂的行为令你怀有怨愤我完全理解。
但今日不论朝堂之上、应天府乃至整个天下,徐氏家族名誉遭受重大损害,我们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忆起过去的一幕,当年这两人趾高气昂骑马傲视朱雄的模样,而今天地颠倒,二人匍匐在地,反倒由朱雄居高临下审视他们。
如此情境转换,使得朱雄积压心中的郁结仿佛消解开来,心境也稍稍舒展了一些。
“确实,付出了一些代价。”朱雄停顿了一下,随后轻问道,“但你可曾想过,为何此事会传播得如此迅速广泛?难道是我有意操控吗?不过你太过夸赞了。
左右舆情民意掌控人心非吾所能,不过你两位弟弟所作所为恰恰触动大众对弱势者的同情心理共鸣产生,豪门巨室眼里那些商贾庶民与蝼蚁有何分别?”说完这番话,他的笑容里满是对旧日不公经历的嘲讽意味。
他知道得很清楚,在这种事情的本质认知层面,普罗大众更乐意去扶持支持所谓处于弱势地位的那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