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学文踏入宁城军校求学时,便凭老太爷的亲笔书信拜会过苏志恒,此番再度登门,二人也算相熟,径直在二楼书房落座。
“兄弟!其实即便你不来找我,我也正打算去找你呢!”苏志恒脸上挂着笑,率先打破沉默。
陈学文听着眼前这个年龄与自己父亲相仿的人喊自己兄弟,微微皱了下眉头,客气问道:“不知师兄有何见教?”
“咱们兄弟之间就别这么见外了,咱们都是青帮的人,虽说我没资格正式拜张老太爷为师,可毕竟是跟着他才入了青帮,也算是他半个弟子,咱们俩这‘亲同参’的关系,可比一般的同参、同山以及和平香亲近得多,就别相互客套盘道了!”苏志恒笑着解释道。
陈学文闻言,身子微微扭转,双手抱拳向苏志恒作揖:“师兄见谅,其实我也还没正式拜老太爷为师,但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恩师,师兄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好!那我就直说了,前几天我给老太爷发电报,询问咱们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可他回电让我问你,你也清楚,老太爷当年护送孙中山先生就任临时大总统,蒋介石、黄金荣、杜月笙、韩复榘这些人都拜他为师,他这‘帮会元魁’的名号那是当之无愧,我当初没像老杜和黄金荣他们那样正式拜师,我和他们都是青帮第二十三代弟子,老杜这人精明,凭借帮中势力,为国民政府提供了不少情报,年初,日本海军军令部长永野修身从欧洲回国途中,特意到沪城与杜月笙会面,抛出诱人条件想进行经济诱降,结果被老杜坚决拒绝,如今全面抗战爆发,他又积极参与组织成立上海各界抗敌后援会,还担任主席团成员和筹募委员会主任委员,可我呢,龟缩在这宁城,特务处、警察局、军政部,哪个单位我都不敢得罪,心里真是苦不堪言啊!”苏志恒说着,不禁唉声叹气。
陈学文听到这儿,已然明白苏志恒的心思,笑着问道:“师兄消息可真灵通,你是不是想在特务处利用我钓鱼这件事上插一脚?”
“师弟见谅!主要是我收到了特务处的书信,让我帮忙盯紧进入沪城的陌生人,但这事不好办啊,万一出点差错……”
陈学文打断他的话:“师兄,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尽力就行,杜老板直接和总裁取得联系,你想和特务处搭上关系,又怕卷入内部派系纷争和各种势力中,所以才这么瞻前顾后,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请你帮忙留意日本人的消息!”
苏志恒听了,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笑着说:“师弟能理解就好,我要是再不行动起来,恐怕在宁城待不下去了,青帮也待不下去了,下面想上位的人太多了,多谢兄弟给我这个机会,要是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在特务处和老太爷那边帮我美言几句!”
陈学文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便开口问:“师兄,宁城最近两年新开的商行,还有这两年到沪城做生意的人,青帮应该很清楚吧,我需要这方面的资料,至于新办理户籍和其他事情,我让宋仁去帮忙,他们兄弟俩和肖家祥关系不错。”
陈学文直接挑明得罪人的人事情不用苏志恒去做,苏志恒笑着试探性问道:“师弟,我手下还有几个能打的,要不都派给你?”
“不用!你的人派不上用场!”
从苏志恒家里出来后,陈学文满心恼怒,他理解苏志恒的处境,并非特务处对苏志恒有意见,而是苏志恒这只狡猾的狐狸只想着捞好处,毫无爱国之心,各方都不想得罪,据特务处掌握的情报,日本人曾派人接触过苏志恒,他不仅没明确拒绝,态度还模棱两可,比起沪城义正言辞拒绝日本人的黄金荣,差得太远。
陈学文再次回头望向苏志恒的家,终于明白了张老太爷让苏志恒问自己的深意,显然是在给苏志恒最后一次机会,要是苏志恒把握不住,别说在青帮的地位,连性命都堪忧。只是陈学文没想到,张老太爷竟把决定苏志恒生死的难题交到自己手上,但他心里清楚,张老太爷这是在为自己铺路,一旦苏志恒有当汉奸的苗头,只要自己代表张老太爷表明态度,自然会有人除掉他,可这样的权力,陈学文并不想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