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一,云来商行的顶楼雅间内,竟悠悠飘着细雪,给这略显闷热的时节添了几分凉意。苏明薇手中捏着半块烤焦的蜜饯,听着楼下漕帮弟子卸货时此起彼伏的号子声,目光却落在云若璃轻轻推来的账册之上。那账册纸张泛黄,记录着柳记绸缎庄近三年的流水账目,每一笔进项都标注着“普济寺香油”,然而,若用醋涂抹备注栏,便会显现出“铁器三百斤”的字样。
“这些账册是从扬州分号的夹墙里寻得的。”云若璃一边说着,一边用指尖轻轻划过纸页,她那鎏金护甲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冷冷的光。“马老板的弟弟冒死将其送来,言说柳成栋每月十五都会用这些所谓的‘香油钱’购置硫磺。”
苏明薇闻言,立刻摸出从父亲密室里带出的军饷账册,仔细对比着日期,竟陡然发现“铁器”与“军粮”的运输时间分毫不差,完全重合。她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夜无痕,只见他正紧盯着墙上悬挂的运河地图,指尖在“普济寺”的位置轻轻敲了三下——这是幽冥阁暗桩特有的标记。
“漕帮的人告知,柳家商队船只的船底皆刻有骷髅纹。”夜无痕的声音仿佛浸过寒冰,透着彻骨的寒意,“前天在清江浦打捞起一艘沉船,船板内侧刻着‘镇北军粮’字样,却是用幽冥阁的密蜡封字。”
“密蜡?”苏明薇心中一动,忽然想起母亲的妆匣里,似乎有一盒永不凝固的蜡,“是不是遇火便会显形,且呈莲花状?”
夜无痕微微点头,旋即从怀里掏出一片烧焦的船板,上面隐约可见莲花印记,证实道:“这是镇北王的人在沉船里找到的,与你母亲的玉佩纹路别无二致。”
就在此时,雅间的木门“吱呀”一声,悄然开了条缝,绿萼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不想袖中却掉出半张染血的纸条。“小姐,侯府的周伯……被人割了舌头。”绿萼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恐与悲戚。
苏明薇的指尖猛地收紧,原本焦甜的蜜饯在舌尖瞬间化作铁锈般的腥味。周伯是账房的资深老人,曾经还帮她仔细核对过月例银子,如今他的死,无疑是父亲在急于灭口。她急忙展开纸条,只见上面用指甲艰难地刻着“密室第三层,琉璃瓶”——这是周伯留给她的最后线索。
“我得回侯府。”苏明薇当机立断,霍然起身,袖中短刀的刀柄紧紧硌着掌心,“若父亲打算销毁证据,必定会先对密室下手。”
夜无痕见状,突然伸手拽住她的手腕,那鬼面之下的眼睛布满红血丝,显得格外骇人。“镇北王刚传来消息,你父亲今早去了普济寺,还带着皇室祭天的玉碟——他怕是要提前开启莲花台。”
云若璃听闻,手中的算盘突然打错了珠,发出一阵杂乱声响。“祭天玉碟?那可是先皇亲赐的信物,唯有真正的皇室血脉方可使用。”她猛地看向苏明薇,眼中满是惊疑,“难道他是要冒用你的血脉?”
苏明薇下意识地摸着腕上的玉佩,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佛堂遗诏上那醒目的血字——“苏明薇乃先皇血脉”。父亲知晓她的身世,所以才将她留至今日。此刻他拿着祭天玉碟,定是妄图在莲花台伪造遗诏,以此坐实“天命所归”的假象。
“绿萼,你即刻去请镇北王,让他带人速速围住普济寺。”苏明薇神色凝重地对绿萼吩咐道,“就说,幽冥阁欲在莲花台实施谋逆之举。”言罢,她又转头看向夜无痕,“你陪我回侯府,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都务必保住密室中的证据。”
侯府密室的石门半掩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苏明薇小心翼翼地踩着青砖上的血脚印,缓缓前行,只见周伯的尸体蜷缩在第三层暗格之前,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琉璃瓶,瓶身清晰地刻着先皇后的莲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