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英气得面红耳赤。她不在意自己寡妇的身份,但番薯昌竟然将死鬼丈夫都拿出来戏谑,实在是让她忍无可忍。
“你!你胡编乱造!你不要脸!”
她指着坐在门槛上的男人一通乱骂。
但却因为骂人功力尚浅,始终只是隔靴搔痒。
番薯昌丝毫不在意对方说了什么,只扯着破嗓子继续喊:
“城里人欺负人啦!……”
这嗓门吼得,别说凤厨,连题名街的路人都能听见。
不得不说,番薯昌是懂“新闻爆点的”。
他前前后后一番话,故弄玄虚,颠倒黑白。
寡妇?克夫?拆迁?离婚?……
这些字眼组合在一块,听着就可以拿来当社会新闻头条。
有些本想进来吃饭的客人,纷纷犹豫着,最后只能选择转头离去。
瞧着这大叔精神不太稳定,万一来个持刀伤人怎么办?
“要不今日先闭店?”
胖婶惨白着脸,看向刘晓英和苏禾。
她已经按照苏禾的意思,打了电话给大儿子,让人过来接孙女。再看看能不能把人给劝走。
“不用。”
苏禾垂下眉眼,紧抿着嘴,一抹若有似无的凌厉从眼中一闪而过。
“爸,你怎么坐在门口啊?”
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快步上前,双手将番薯昌架了起来。
“妈妈!爸爸!”
胖婶面前的小女孩展露笑颜,飞快冲了上去。
“爸,你怎么把妞妞给带出来了?!”
男人皱着眉头,神色不悦。
身为儿子,以及一点私心,他确实希望父母复婚,愿意为老爸说和。
可那是建立在不牵扯他自己小家庭的前提下。
说实在的,接到电话时,他着实吓出了冷汗。
没想到自己这不成器的老爹,不仅将只剩一口气的老爷子带了出来,竟然连生病在家的孙女都利用上了。
来时的路上,妻子又是哭又是闹,连离婚的话都说出来了。
“你妈不肯给钱我们换房子也就算了。好歹她也没跟我们要钱。可你爸呢?正经工作不干,一天天的不是跟咱们要钱,就是喊着要住进家里。这一次妞妞要是出了事,我跟你没完!”
男人收回思绪,对着番薯昌说道:
“爸,回家吧。”
“回什么家?我没有家!”
番薯昌梗着脖子。
“家拆迁了,钱也没了!安置房又小又破!我不回去!”
听着委实唏嘘。
“可这都是你自找的!钱是你花天酒地用光的,婚是你要离的!”
大儿子忍不住呛道。
“我不管!你是我儿子,你得养我!不然我就去告你!”
番薯昌将手一甩,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儿子儿媳是事业单位的,更看重脸面。关起门来,他们倒是牙尖嘴利,可在外人面前,这夫妻俩绝对不敢担上不孝的名头。
他将眼睛一眯,朝着自己前妻抬了抬下巴,表示不屑。
“想用儿子拿捏我?没门。”
大儿子脸上一窘,惴惴不安地朝胖婶看了一眼。
“妈,我们还得上班……”
意思无非是他们管不了,得先走了。
“呵。”
苏禾忍不住冷哼一声。
这儿子之前敢冲着胖婶撒野,提要求,那是因为知道母亲外强中干,善良心软。
可一面对强势的赖皮番薯昌,膝盖直接就软了。
好一个欺软怕硬的“孝顺”儿子。
这会儿,这场闹剧已经持续了超过半个小时,围观的人却只多不少。连隔壁的老章头也叼着根烟,混在人群中看热闹。
了解了事情经过的人们纷纷感慨。
这老叔,吃拆迁的红利,抛妻弃子养小三,做完了一系列混账事,又打起前妻和儿子的主意。
真是个泼皮无赖。
“以后谁再说农村人朴实,我第一个抽他嘴巴。”
“哎,不要地域攻击!什么城里人农村人?我看他纯粹就是坏人变老了!”
“麻烦了,这种人我最了解了。凤厨的老板娘肯定给他讹上了!”
舆论是一边倒地支持起胖婶来,可谁也不敢上前帮忙。
没见人儿子都不敢吱声,屁都不敢放灰溜溜走了?
连民警也说了,这是家务事。
一头鹤发的江老爷子迈开脚,正准备踏进店门,却见人们都站在外头,而门边还坐了一个。
“哟,这是怎么了?”
番薯昌抬起头,剜了对方一眼,想让人知难而退。可这老头却似毫无察觉,反而站着不动了。
“嗯?”
“看什么看?”番薯昌恶狠狠地呛到。
“看相。”
江老爷子语气淡然,面对不太友善的言语,依然心平气和。
“你印堂发黑,八字身弱,七杀旺盛。近期有两大难关——一是厄关,二是命关。”
“什么意思?少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语气虽冲,番薯昌的气焰明显低了一点。
“大兄弟,你别不识好歹。这位可是道观这边有名的神算。平时看一次相都得五百起步!”
“就是。老爷子,你帮我也看看吧?”
人群中即刻有人跳出来,说得煞有介事。
“老头,你先给我说清楚!”
番薯昌连忙抬手抓住老爷子手腕。
面前这人估计得有七十多岁,气色红润,仙风道骨。看着确实跟普通人不一般。
江老爷子摸摸下巴,语调徐徐。
“你最近是不是经常身体不适?比如头疼?”
“你怎么知道?”
番薯昌脸色一变。
他这几天还真是觉得哪哪都不自在,尤其是头部。这一点,连肥婆莲也不晓得。
“你这是犯煞了!说直白点,就是有人克你,与你相冲。先是厄关,也就是倒霉关。再来就是命关,多横祸。”
老爷子煞有介事地端详着对方的脸,又随意拿起番薯昌的手掌瞥了一眼,随即面色一沉。
“你八字中比劫太多,头疼啊,还只是第一步。”
番薯昌看得心里一紧,七上八下。显然已经信了一半。
“谁,谁克我?”
江老爷子沉吟片刻。
“天机不可泄露……”
“哎哟!老大爷!你就告诉我吧!”
番薯昌“嗖”的一下从地上跳起来,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冷静。
难怪他最近打麻将老是输,连买彩票也是血本无归。原来是身边有小人!
江老爷子面露难色,一番推脱。最后被逼无奈之下只能说道:
“肝不藏魂,魂魄难归。你命里带土,而木克土。”
再多也就不肯说下去了。
“木?”
“木!”
番薯昌一双眼睛瞬间投射到不远处探着脑袋的胖婶身上。
肥婆莲?莲属木,难道小人就是她?
不,不对。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眼珠子一转,目露凶光。
“你在骗我对不对?你帮着肥婆莲想骗我?”
“谁?谁是肥婆莲?”
江老爷子一头雾水,嘴里喃喃:
“地支相害,多为不吉,用事不利,离得越远越好!”
番薯昌又惧又疑,发狠地将手一甩。
“哎哟!”
面前的老爷子便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轻飘飘地摔落在地。
“你这人怎么动手打人?”
“快报警!江老爷子被人推伤了!”
番薯昌怀疑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一时冷汗直下。
“我,我没用力啊!你们都看见了吧?他是自己摔倒的!”
“什么啊?就是你!大伙都看到了,你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真是狠啊!连神算江老爷都敢打!北帝大人和天后娘娘可千万别放过他!”
看着面前老头躺在地上无力地呻吟着,番薯昌整张脸吓得苍白无力,没有一丝血色。
“不关我事。不关我事。”
他飞快地转身,推着苏老头子没命地往巷子外走去。再待下去,老头的家属就要找上门了!
……
“爷爷你没事吧?”
苏禾将热茶放到江老爷子面前。
江老爷子调皮地眨了眨右眼,嘴里时不时“哎呦”一下。
“我这演技不错吧?”他小声问道。
苏禾忍不住笑,夸道:
“注重细节,特别细腻。表现力和感染力极强。绝对是题名街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