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瑶自小就拥有“洞察之眼”的能力,只是这能力使用过度便会让她头痛欲裂,且每次触发都需接触关键线索。晨雾未散时,那乳白色的雾霭如轻纱般弥漫,段瑶踩着厚底鹿皮靴,“笃笃”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缓缓踏进邹府。眼前,青石板缝隙里钻出的苔藓沾着晶莹的露水,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光。她借着整理裙摆的姿势蹲下,指尖轻轻拂过石板上几道新鲜的刮痕,粗糙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心想:这像是连夜搬运重物留下的。
\"段小姐当心脚下。\"邹霖握着乌木剑鞘挑开垂落的紫藤花枝,那花枝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少年将军今日换了暗金云纹锦袍,在朦胧的晨雾中隐隐泛着光泽,腰间却空荡荡少了玉佩。段瑶瞥过他骨节分明的手腕,青玉扳指的残影在记忆里一闪而过,那一抹幽绿的影子,如鬼魅般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从正厅到花厅的路上,两侧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精美的书画,在昏暗的光线下只能隐隐看出轮廓,似是在诉说着邹府往昔的故事。正厅里飘着浓重的药味,刺鼻的气味钻进鼻腔,让人不禁皱起眉头。三张黄花梨圈椅上的老人同时抬头,那动作整齐而又带着一种威严。穿绛紫团花袍的老者重重放下茶盏,“砰”的一声,茶盏与桌面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正厅里格外响亮:\"刑部昨夜查封的西域香料铺子,听说段小姐是头一个进火场的?\"段瑶解开斗篷系带,一阵凉风拂过,斗篷的布料摩擦发出“沙沙”声,露出绣着银线忍冬纹的衣领,那银线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小女恰巧认得波斯蔷薇香膏燃起来的味道。\"她将装着焦黑香膏的玉瓶放在案几上,瓶底磕出清脆声响,\"和三个月前兵部卷宗里记载的南疆迷魂香,烧焦后气味有九分相似。\"
邹霖突然笑出声,清脆的笑声打破了正厅里的沉闷。他抓了把松子糖塞进她手里,糖块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声:\"祖母在花厅等您解说绣品。\"他转身时压低嗓音,\"东跨院第三棵老槐树。\"段瑶听着这话,心中暗自思索着其中的深意,脚步不自觉地朝着花厅走去。
段瑶在穿廊下数到第三道裂痕的青砖时,两个捧着账本的小厮匆匆跑过,他们的脚步声急促而慌乱,带起一阵微风,吹得廊下的灯笼轻轻摇晃。她突然弯腰拾起飘落的槐花,那花瓣柔软而细腻,触感轻柔。借着起身的动作扫过账本残页——朱砂批注的\"田庄亏空\"字样被\"洞察之眼\"烙进瞳孔,后脑立刻泛起针扎般的刺痛,那疼痛如潮水般涌来,让她不禁紧闭双眼。
花厅里檀香也盖不住血腥气,那血腥气混合着檀香,形成一种诡异而刺鼻的气味。邹老夫人握着她的手腕突颤,那干枯的手指如同鸡爪一般,冰凉而又有力。\"这百寿图用的是北疆双面绣?\"老人指甲掐进绣绷背面暗纹,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二十年前北疆大营军需被劫,押运官身上就缠着这种金线。\"段瑶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心中想着:看来这绣品和二十年前的劫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听说刑部最近重启旧案......\"话未说完,西厢房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哗啦”一声,清脆而又刺耳。
邹霖踹门进来时,她正将绣绷翻转过来,背面赫然是幅塞外舆图。\"段小姐好手段。\"三叔公杵着虎头杖迈进门槛,那虎头杖与地面碰撞发出“咚咚”声,\"既然看穿邹家困局,是要挟恩图报还是......\"段瑶心中早有打算,坚定地说道:\"合作。\"她抽出舆图掷在案上,舆图在空中发出“呼呼”的声响,\"三个时辰前大理寺查封了西市赌坊,账本里夹着二十年前的当票。\"她指尖点向舆图中标红的山谷,\"当年劫走的二十车金线,足够把这座鹰愁涧铺成通天大道。\"
邹霖突然握住她发颤的手,那温热的触感让她心中一暖。他将温热的参茶推过来,茶碗与桌面轻轻碰撞发出“嗒”的一声,\"刑部正在重审旧案,镇北侯世子今早带着虎符去了兵部。\"他拇指擦过她掌心冷汗,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青玉扳指的主人,昨夜在诏狱吐了不少东西。\"段瑶听着这些信息,心中的思绪愈发清晰,看来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暮色染红窗棂时,那一抹艳丽的红色如同一团火焰,映照着整个房间。段瑶在账房瞥见失踪的田庄账簿,她的心跳不禁加快,一种兴奋和紧张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抽出夹在《九章算术》里的契书,忽然轻笑出声:\"把三十年租契拆成三个十年,难怪佃农要闹事。\"蘸着朱砂在宣纸上画出表格,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声,户部侍郎夫人赏花宴上听来的复式记账法,此刻化作整整齐齐的收支明细。
\"段姑娘竟懂户部的活儿?\"账房先生举着灯凑近,灯光在他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子。\"家父常说,看账如观人心。\"段瑶揉着刺痛的太阳穴微笑,灯影里瞥见窗外闪过的青玉扳指残影,那一抹幽绿再次出现,让她的心中一阵悸动。邹霖的剑鞘恰在此时敲响窗框,“当当”的声响清脆悦耳,挑着食盒的少年将军倚在暮春的风里,那微风轻轻拂过他的发丝,眼底映着最后一缕霞光,那霞光如同一层金色的薄纱,笼罩在他的身上。
当更夫敲响初更梆子时,“梆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三叔公握着新拟的租契推开书房门,那门轴转动发出“吱呀”的声音。段瑶正伏案绘制鹰愁涧地形图,发间金步摇在灯下晃出细碎光斑,那光斑如同闪烁的星星,在她的头顶跳跃。老人虎头杖突然砸向地面,“咚”的一声,沉闷而又有力,腰间玉佩应声而落——羊脂玉上赫然刻着与青玉扳指相同的螭龙纹。烛火将三叔公的影子拉得老长,那影子在墙壁上摇曳不定,如同鬼魅一般。
段瑶盯着滚落脚边的螭龙玉佩,喉间泛起参茶的苦涩,那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她借着捡玉佩的姿势避开虎头杖的威压,指尖触到玉面冰凉的刻痕,那刻痕粗糙而又深刻,与青玉扳指内圈暗纹分毫不差。\"三叔公的玉佩倒是与刑部证物有缘。\"段瑶将玉佩轻放案头,蘸墨的狼毫在舆图上画出一道弧线,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声,\"鹰愁涧的断崖高三丈,当年劫匪若想运走二十车金线,必定要拆解车架。\"
邹老夫人忽然咳嗽着坐直身子,那咳嗽声沙哑而又沉重,\"拆车需铁匠!\"老人枯瘦的手指戳向舆图某处,“嗒”的一声,\"鹰嘴崖下就有废弃的打铁铺。\"窗外传来夜枭啼叫,那叫声凄厉而又恐怖,段瑶太阳穴突地刺痛,那疼痛如刀割一般。这种熟悉的灼烧感令她警觉——有人在偷听。她佯装研墨踱到窗前,瞥见廊下闪过半截黛蓝衣角,袖口绣着邹府账房的银线云纹,那银线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一丝寒光。
\"晚辈需要二十年前的北疆驻军名册。\"段瑶突然提高声量,如愿听到门外轻微的抽气声,那声音虽然微弱,但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她将绘好的舆图推到三叔公面前,\"尤其是负责押运金线的军需官名录。\"三叔公的虎头杖重重顿地,震得案上茶盏叮当作响,“当当”的声音清脆而又嘈杂,\"明日辰时,军机阁。\"
当更声敲过三更,那“梆梆”的更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悠远。段瑶借口如厕转到后院,月光把青砖上的苔藓照得发亮,那苔藓在月光下闪烁着银白的光芒。她数着第七块活动地砖蹲下,果然摸到带着余温的纸灰,那纸灰温热而又细腻,有人刚烧毁过东西。
\"段姑娘好雅兴。\"假山后转出个圆脸婢女,手里食盒飘着桂花甜香,那香气扑鼻而来,让人陶醉。\"厨房新做的水晶糕......\"段瑶突然抓住婢女手腕,虎口触到层薄茧,那薄茧粗糙而又坚硬,这绝不是厨娘该有的手。\"水晶糕该配雨前龙井。\"她笑着掀开食盒夹层,露出半张烧剩的账页,那账页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破旧和神秘,\"你说是不是,红袖姑娘?\"婢女脸色骤变,食盒脱手坠地,“啪”的一声,食盒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段瑶抢先接住翻飞的残页,熟悉的朱砂批注刺痛眼睛——正是白日见过的田庄账本。后脑剧痛如潮水漫来,她咬破舌尖强撑住身形,那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洞察之眼\"在此刻被动触发,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红袖深夜潜入账房、三叔公次子往砚台滴药水、邹老夫人药碗边缘的油渍......最终定格在红袖腰间晃动的铜钥匙——刻着军机阁的飞虎纹。段瑶踉跄着扶住假山,冷汗浸透里衣,那汗水冰凉而又黏腻。这竟是今日第二次发动能力,太阳穴像扎进百根银针,那疼痛让她几乎昏厥。
她摸出袖中松子糖含住,甜味混着血腥在舌尖化开,那味道复杂而又奇特。\"段姑娘怎么了?\"红袖假意搀扶,手指却摸向发间银簪,那银簪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三公子许诺给你良籍?\"段瑶突然开口,如愿看到对方瞳孔骤缩,\"可惜他院里已有三个抬了姨娘的通房。\"她将残页塞回婢女手中,\"告诉三公子,明日巳时军机阁的铜锁若打不开,刑部陈侍郎会收到去年漕粮案的证物。\"
五更梆子响时,那“梆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脆。段瑶裹着邹霖的玄色大氅坐在军机阁,那大氅柔软而又温暖。二十年前的军需官名录摊在眼前,某个被朱砂圈划的名字令她呼吸发紧——邹府已故大老爷的副将,现竟在兵部任五品都尉。
\"段小姐要的雨前龙井。\"邹霖提着鎏金茶壶推门而入,剑鞘上沾着晨露,那晨露在灯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他扫过名录上那个名字,突然轻笑:\"这位周都尉,此刻正在诏狱吃断头饭。\"段瑶握茶杯的手顿了顿,茶汤映出她泛青的眼圈,也映出身后的雕花木柜——第三层抽屉有新鲜挪动痕迹。她突然将滚烫的茶泼向柜门,焦褐色茶渍显出门锁被反复擦拭的油光,那油光在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三公子昨夜来过?\"她指尖抚过抽屉边缘的划痕,那划痕粗糙而又深刻,\"军机阁的钥匙本该在老夫人枕下。\"邹霖突然握住她发颤的手指,将虎符印鉴按在名录上,那虎符印鉴在名录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印记,\"祖母寅时突发心疾,现下掌家印鉴在我这里。\"少年将军眼底泛着血丝,拇指摩挲她虎口旧茧,\"段姑娘若想查漕粮案......\"段瑶心中坚定地想着:我一定要查明二十年前劫案的真相。\"我要查的是二十年前劫案的幸存者。\"她抽回手,蘸着茶渍在宣纸上勾画,\"周都尉当年护送金线却全身而退,七年后调入兵部掌管军械——邹将军不觉得蹊跷?\"
晨光穿透窗纸时,那一缕缕金色的阳光如利剑般射进房间。三叔公带着族老们撞开军机阁的门,那门被撞开的声音“轰”的一声,震得人耳膜生疼。段瑶正伏案誊写证词,发间步摇在宣纸上投下细碎光斑,那光斑如同闪烁的星星,在宣纸上跳跃。她将按着虎符印鉴的文书推过去,\"当年劫案另有隐情,烦请三叔公联络御史台。\"族老们传阅文书的手都在发抖,那颤抖的双手显示出他们内心的震惊和不安。
绢帛上铁画银钩写着:劫匪所用军弩刻着兵部编号,与周都尉掌管的武库记录完全吻合。\"段小姐想要什么?\"三叔公的虎头杖第一次没有顿地,那虎头杖静静地立在一旁,仿佛也在等待着段瑶的回答。\"邹家商队通行北疆的关牒。\"段瑶揉着刺痛的太阳穴微笑,\"当然,还有老夫人承诺的双面绣秘谱。\"
当正午阳光洒满庭院时,那金色的阳光如同一层金色的薄纱,笼罩着整个庭院。段瑶抱着鎏金木匣走出邹府,匣中除了绣谱,还躺着枚刻飞虎纹的铜钥匙,那铜钥匙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她故意在门槛绊了下,木匣倾斜瞬间,瞥见街角闪过黛蓝色衣角——红袖果然在盯梢。邹霖的剑鞘及时托住木匣,\"段姑娘接下来要去......\"
\"自然是找能看懂绣谱的人。\"段瑶将铜钥匙塞进他掌心,这是军机阁暗格的钥匙。她最后回望邹府飞檐,某个窗后闪过三叔公的玄色衣袍——老人正在目送她离开。暮春的风卷起车帘,那风带着一丝温暖和花香,段瑶按住突跳的太阳穴。马车拐过朱雀街时,突然有羽箭破窗而入,箭尾系着染血的绢帕——帕角绣着北疆大营的苍狼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