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把段瑶送到了雄伟的宫殿台阶下。
她下了轿子,一股浓郁刺鼻、如同熟透果实般的熏香扑面而来。
这不是她自家花园里那种甜美的花香,而是一种更浓重的味道,它不是让人舒缓,而是让人窒息。
就像她即将踏入的宫廷氛围一样。
前方那两扇朱漆大门高耸着,沉默而威严,宛如某种神话中野兽的巨口。
“游戏开始了。”她想着,抚平了丝绸长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她面对过比几个古板老头更棘手的情况。
殿内,气氛紧张得仿佛能迸出火花。
回荡的寂静比任何大声的指责都更具压迫感。
一排排官员身着华丽的丝绸和绣袍,僵硬地站着,就像栖息在镀金树枝上的珍奇鸟类。
段瑶几乎能“感觉”到他们那锐利、审视的目光,像外科医生的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析着她。
这不是一次邀请,而是一次挑战。
陈大人是第一个发难的,他的笑容从未真正到达过眼底。
他的声音如打磨过的玉石般圆润,却透着虚假的关切:“段姑娘,你这……真是前所未有的崛起啊。在这动荡的时期,人必须谨慎选择自己效忠的对象。那么,请问你对皇室内部……微妙的权力平衡有什么看法呢?”
他设下的陷阱毫无掩饰,就像落下的铁砧一样直白。
这不是关于政治,而是一场忠诚度测试,目的是迫使她表态,暴露她可能缔结的任何联盟。
说错一个字,她就会被描绘成叛徒。
段瑶感到一丝好笑。
他们真的以为她这么容易就会慌乱吗?
她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陈大人,虽然宫廷的阴谋诡计无疑……很迷人,但我认为眼下有更紧迫的事情。当我们在这里讨论权力的变幻无常时,百姓们却在街头挨饿。也许我们把精力放在保障他们的福祉上会更好。”
此言一出,在场的官员们都惊讶地骚动起来。
这不是他们预期的回应。
他们原本以为她会惊慌失措地否认,拼命证明自己的忠诚。
然而,她却巧妙地避开了问题,同时还含蓄地斥责了他们。
厉害啊,段姑娘。
另一位官员,一个面容瘦削、像皱巴巴卷轴的男人,接着发起了攻击:“段姑娘最近的慈善善举……值得称赞。不过,关于如此……慷慨行为的资金来源,有些……猜测。也许你能给我们解释一下?”他带着能让牛奶变酸的冷笑,着重强调了“猜测”和“慷慨”这两个词。
段瑶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
她早就预料到了这一招。
这些毒蛇不找到任何可以对付她的把柄是不会罢休的。
“当然。”她从容地回答,示意一个仆人拿来一叠整理得井井有条的账本。
“我认为透明度至关重要,尤其是在公共福利事务上。这里有所有捐赠和支出的完整记录,还有几位尊贵的贵族的支持信。”
那个瘦削的官员脸色变得苍白。
他原本期待她会虚张声势,甚至反抗。
他绝对没想到会看到确凿的证据。
他结结巴巴地试图组织另一次攻击,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其他原本心存疑虑的官员也不安地动了动,他们的目光在段瑶和那几本有说服力的账本之间游移。
段瑶精心维持的表情差点就被得意的笑容打破。
她暗自小小地庆祝了一番。
她已经挺过了最初的风暴。
但她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宫廷就是一窝毒蛇,他们还会卷土重来的。
突然,一个清脆如铃的声音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段姑娘,我认为……”突然,一个清脆如铃的声音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段姑娘,”那声音说道,“我认为你对百姓的……*奉献*着实值得称赞。看到有人如此专注于实际的*治理*,而不是,嗯,*争吵*,真是令人耳目一新。”
所有人都转过头去。
沈清公主,皇帝最年幼、可以说是最直言不讳的女儿,身姿挺拔地站着,她的丝绸长袍如捕捉到的阳光般闪烁。
她明亮而坚定的目光紧紧盯着段瑶。
沈清可不是一般的公主;她是皇帝的掌上明珠,宫廷的宠儿,她的话就像一袋金子一样有分量。
段瑶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沈清出乎意料的支持就像扔给溺水者的救生索。
不仅仅是那些话语本身,还有她说话的*方式*,带着一种天真的真诚,即使是最铁石心肠的愤世嫉俗者也难以忽视。
陈大人的脸抽搐了一下。
他显然低估了沈清对段瑶的喜爱。
他可能以为公主忙着追逐蝴蝶、写诗,不会关心宫廷政治这种麻烦事。
大错特错。
错得离谱。
那个憔悴的官员,还在为账本上的惨败而震惊,看起来就像要自燃了一样。
他精心编造的所有指控比一座粗制滥造的沙堡崩塌得还快。
他张嘴想要抗议,但沈清优雅地一甩手腕打断了他。
“有些人可能会质疑段姑娘的方法,但她的成果不言而喻,”沈清继续说道,她的声音充满了坚定。
“我们的百姓有饭吃,街道更安全了,而国库……嗯,这么说吧,国库已经不*空*了,不是吗?也许我们不该再诋毁她,而是应该以她为榜样。”
聚集在一起的官员们不约而同地低声议论起来。
沈清的话是对既定秩序的直接挑战,是对他们琐碎的内斗和自私自利的议程的毫不隐晦的指责。
他们陷入了困境,在自己的野心和段瑶确实在*改善*百姓生活这一不可否认的事实之间左右为难。
这可真是个令人惊艳的时刻。
段瑶嘴角微微露出一丝感激的微笑。
她与沈清对视,无声地传递着谢意。
这不仅仅是一场政治联盟;这是一种真正的联系,是在充满阴影和欺骗的世界中志同道合的火花。
*女权力量*,段瑶心想,感到一阵肾上腺素激增。
*我们才刚刚开始呢*。
朝堂上的气氛变了。
最初的敌意已被一种谨慎的尊重所取代,还夹杂着一丝敬畏。
他们低估了她,把她当作一个有钱的花瓶。
现在,他们开始意识到段瑶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但段瑶深知不能自满。
这只是漫长而艰苦的战争中赢得的一场小战斗。
她的敌人仍在暗处潜伏,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会毫不犹豫地用尽一切手段将她打倒。
还有那个小问题……*他*。
邹霖。
一想到他,她的心就一阵刺痛。
他们上次的相遇……不太愉快。
一场意志的较量,一场由骄傲和固执引发的误会。
他们仍处于冷战状态,谁都不肯先打破僵局。
他今天甚至都没到朝堂来。
可能去了某个地方,借酒消愁,跟他能见到的每个美女调情。
这个画面让她一阵嫉妒。
*唉*,她想,*他为什么非得这么有魅力,让人恼火呢?
*
她把这个念头抛到一边,专注于当下。
她还有更紧迫的事情要处理。
就在陈大人试图引导话题时,段瑶最后看了沈清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公主殿下所言,见识远超同龄人,”段瑶从容地说道,把注意力转回到聚集的官员们身上。
“不过,我必须承认……我刚刚得到消息……是一个自称……的人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