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这天,贡院前都被来送行的人围满了,苏婉婉踮脚望了望,只觉得忧心忡忡的,这几天又降温下雨了,白天都感觉冻人,更别提晚上了。
她将包裹塞给裴长风,叮嘱道:“里面有两个油纸包,大一点的是菜饼,你今天吃,小一点的油纸包里面是烙芝麻饼,你等之后几天吃,水壶也在包裹里,水壶里面装的是糖水,只放了一点点糖,另外这个大包里面是厚衣裳,还有两个护膝,你晚上冷的时候就穿上,困了就把薄衣服垫着厚衣服盖着,千万别病了知不知道?”
“我都记得了,”裴长风捏了捏她的手掌,“别担心我,好好吃饭,不能伤了胃。”
“唉,”苏婉婉反握住他的手,“装米的袋子里盐巴我用了一个布袋装,里面还有桂圆,不过桂圆你千万不能多吃,仔细上火,蜡烛和你的笔还有砚台都在篮子里,还有什么来着,我真是越急越忘,哦对了,考篮里还有糖和月饼,还有前辈给你准备的药,补刀浆糊也在。”
考试九天时间,要准备的东西多而繁杂,苏婉婉是一个容易操心的人,恨不能自己跟着进去考才好。
胡齐在一边看着想笑,“好了好了别腻歪了,那边都开始排队了,快去吧。”
等裴长风开始排队的时候,家眷就不允许陪同了。
“婉婉,”裴长风把一个东西塞到她的手里,“送给你的。”
说完,他便迈步进了考场。
“这人真是……”苏婉婉看着手里的发钗哭笑不得,“什么时候了还送我这个。”
发钗是栀子花的,中间有一颗水晶,添加了好看颜色,是纯银的,苏婉婉嘀咕,“他哪来的钱买簪子,难不成是背着我存钱了?”
“你这小丫头有福气啊,”胡齐瞧了瞧,“好看。”
苏婉婉在头上摸了摸,然后把发钗插了进去,恰好裴长风转头望,见她戴着自己买的发钗,笑颜如花。
裴长风很幸运,没有分到臭号旁边的考试,并且还离臭号有一段距离,白天有太阳,不算太冷。
在第三天,考完第一场,他看见一个在臭号旁边的考生口吐白沫被抬了出去,服用了一颗止痛的药丸,伸展筋骨后继续准备第二场。
裴长风去考试的第五天,下了一场大雨,苏婉婉打了一个喷嚏,在屋里来回转圈,心里总是难免想东想西,一会儿怕裴长风病,又怕他冷,总之就是闲不下来,眼见着头发都掉了一大把了。
她闲来无事,撕了几张裴长风用过的纸揉成团,在其中的某一张上做上记号。
第一次抽到了没有做记号的,苏婉婉暗道三局两胜,于是又抽了两把,结果三把都没有抽到。
没事,子不语怪力乱神,苏婉婉默默把纸团丢到一边去。
这天气说变就变,一点都不给人预防的机会。
有不少考生在晚上因为添衣不及时就冻病了,连笔都拿不稳,更别提写字。
裴长风换上苏婉婉给他准备的厚衣服,戴上护膝,拜托号军帮忙烧了热水,闭目养神。
也许是天公不作美,这几日电闪雷鸣,气温格外诡异,比寻常的入秋都要冷,雨一直下,有些运气不好的考生考室屋顶漏雨,晚上睡也没法睡,一不留神试卷还被弄湿了,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号帘被风吹得作响,裴长风吃了一颗桂圆,继续答题。
“这雨怎么还在下啊,”苏婉婉在屋门口急得跺脚,“前辈,您说我夫君会不会冻着?”
“我给他备了伤寒感冒药,病了吃颗药就好了,”胡齐坐在檐下感觉有点冷,搓了搓手,“是有点冷,今年怎么这么冷,真是怪。”
想到这儿,胡齐忍不住夸苏婉婉,“你这丫头细心,给他做千层底的鞋,还带了棉花,护膝也带了,不怕他冻着,他娶了你真是有福气。”
苏婉婉害羞笑笑,“前辈您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要是夫君考中了,那是我有福气才对,一下子就从村姑变成举人夫人了。”
“那可不一定,要是他没能遇见你,那他会有这样的造化吗?”胡齐站起身,“相辅相成罢了。”
雨继续下,苏婉婉晚上煮了一碗热汤面,汤面热乎乎的,让人的身体都跟着暖和了起来。
这场雨一直下到了考试的最后一天,苏婉婉和胡齐去接裴长风,看见他,苏婉婉立刻招手,“夫君,我在这里!”
出来的考生脸上都有难掩的疲惫,甚至还有几个是被抬出来的,一看便知是与今年的名次无望了。
裴长风也看着很憔悴,衣裳皱巴巴的,见苏婉婉要来扶自己,他伸手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别过来。”
九天没洗头洗澡,裴长风已经不敢想象自己身上是什么味道了,苏婉婉识趣地没再靠近,和胡齐一人拎着一些东西回去了。
回去后,苏婉婉立刻烧水,胡齐捂着鼻子给裴长风看腿。
“腿没事,你先洗洗,熏得慌。”
裴长风有些赫然,等苏婉婉把水烧好了,他想提水,苏婉婉立刻把他的手打开,“我来!”
胡齐此时道:“买个小厮吧,我还没见哪个举人老爷身边没小厮伺候呢,你现在腿脚又不好,重活绝对不能干,还是买一个吧,给婉婉省点力气。”
“之前是想过买,”苏婉婉笑,把水倒进盆子里,“但是家里位置太小了,没地方住啊,而且之后保不准还有什么要用钱的地方……”
“买吧,”裴长风开口,“我的腿的确干不了重活,买了之后你就可以轻松些了。”
苏婉婉好像从他的话里面琢磨出一点味道来了,“你这次考试……有信心?”
“天气不好,许多考生病了,我还算幸运,不出意外,应该是有名次的。”
苏婉婉在他出来后一直没问过成绩,此时闻言,她一下子乐开了花,“买买买,回去就买!都成举人了还没个小厮伺候说不过去,必须买!”
裴长风失笑,等她出去后就迅速开始脱衣擦洗起来。
“丫头,”胡齐提醒她,“考上后县里面和村里面都会有奖金,你拿着这个钱去租一个好院子住,我看村里是住不得了。”
“是住不得了,”苏婉婉点头,“夫君与一些人有过节,他们都想要他的命,如今夫君不仅腿好了,还去考试,那些人肯定又要卷土重来,必须得换个地方住。”
“不过前辈……”苏婉婉看胡齐,“您懂得真多。”
胡齐打着哈哈笑,“我都一把年纪了,懂得自然多。”
乡试一个月后放榜,在放榜前,没有人知道裴长风去考试了,一行人在府城歇了两天就准备回去了。
苏婉婉先把家里收拾了一下,柳寡妇就带着苏朝朝来了。
苏朝朝有模有样地对着裴长风作了一揖,“恭喜姐夫考中举人。”
裴长风摸了摸他的脑袋,“多谢你。”
柳寡妇激动得热泪盈眶,“闺女女婿你们放心,长风去考试的事情我谁也没透露,有人问起来我都说你们是去看腿了!这下好了,我们老苏家祖坟冒青烟,要有一个官老爷女婿了。”
“夸张了夸张了,”苏婉婉把柳寡妇按了按,“还没放榜呢。”
“我女婿一定能考上,”柳寡妇神秘兮兮,“我问过神婆了,十拿九稳!”
“那考中后你们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苏婉婉扫着地,“对了,你之前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你明天陪我去牙行买一个小厮吧。”
“行行行,是要买小厮,”柳寡妇塞给她一锭银子,“苟富贵勿相忘啊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