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风道:“咱们的人混在人群中,李姑娘声音压得又低,只隐约听到几个字眼。
好像是扮丑,看好自己身上的银子之类的。”
沈琮靠在躺椅上,摩挲着手里的暖炉的动作微微一顿。
二风接着道:“属下曾听闻负责押送流放犯人是苦差,所以一般都是没什么背景的衙役去。
流放路上辛苦,这些衙役就将心中的愤懑发泄在流放犯人身上,打骂是常有的事。
最主要的是欺辱女子,听闻有些畜生连小女孩也不放过,所以李姑娘才提醒姜家的小姑娘扮丑,看好银子吧。”
沈琮瑞凤眼上挑,嘴角泛起一抹兴味。
一个才八岁的小丫头,为何会懂得流放路上的龌龊,还能教人自保?
“有点意思。”
二风难得见他对什么人什么事生出兴趣,当下就决定以后有关李南柯那个小丫头的事,事无巨细都禀报给王爷知道。
“小丫头大抵是看衙役快把人打死了,所以才出手相救,是个善良的小丫头。”
沈琮斜睨了他一眼。
“怎么?下午的鞭子没领够?还想替她求情?”
二风脸色一变。
“属下不敢,属下这就派人把她抓回来?”
“不用。”
二风一脸不解。
沈琮冷呵。
“她既然敢借本王的势,她就要能付得起价钱。”
小丫头,本王这另外的恩情续上了,只不知道她这一次能不能偿还得起?
“那雪鹰......”
“既然敢离家出逃,自己出去找饭,那就让它不用回来了。”
安平侯府。
“阿嚏。”
“噗嗤。”
一人一狗同时发出一声响亮的喷嚏。
李南柯与雪鹰对视一眼,雪鹰发出一声委屈的呜咽声,然后叼起刚刚啃了几口的鸡腿儿,转身迅速往门口跑去。
“哎,雪鹰.....”
李南柯追出院子,看到夕阳下雪鹰的身影已经跑远了。
看样子应该是要跑回宣王府。
她没再去追,转身去了正院。
宋依正在正房中抹泪,眼肿得像桃子一样。
“娘亲这是怎么啦?不是要去看爹爹吗?是因为担心爹爹吗?”
她抱着宋依的手臂,关切地问。
这一问不要紧,宋依的眼泪掉得更急了。
“紫兰姐姐,你来说。”
李南柯转头看向旁边站着的紫兰。
紫兰快人快语,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个明白。
“奴婢陪着世子夫人去嫁妆铺子支银子,两个铺子里能拿出来的银子加起来才一千两。
给世子买了些药材,现在连一千两都不够了,御史台那边限咱们三日内交上五千两的罚金。”
紫兰指着桌上的一个小巧的木匣子。
“这是侯夫人刚才派管事妈妈送来的,是她所有的体己银子,拢共一千两。”
“所有银子加起来也才两千两,世子夫人看差这么多,就去求二少夫人,想从府里的账上支三千两。
二少夫人说这事儿得经过侯爷同意才行,而且府里的花销本就紧张,一时很难拿出三千两银子。”
“世子夫人无奈,又去求侯爷,侯爷不肯,还指着世子夫人骂了好些话。”
紫兰脸上满是怒意。
“侯爷说世子每个月不是买书就是买字画,俸禄都不够他自己花的,如今又闯下这么大的祸,怎么还有脸花家里的银子。”
宋依哭得十分伤心。
“可儿怎么办?咱们只剩下明日最后一天了,若是交不上罚金,你爹爹还要接着被杖责。
我今儿下午去探望你爹爹,他才刚被打了三十仗,血肉模糊,人都快晕过去了。
要是再被打,人就撑不住了啊。”
宋依满脑子都是丈夫被打后奄奄一息的模样,哭得六神无主,眼巴巴地望着李南柯。
完全没有意识到才短短两日,她已经将女儿当成了主心骨。
祖父不肯掏钱,李南柯并不意外。
事实上,就是祖父肯掏钱,安平侯府也掏不出三千两银子来。
安平侯府从祖父开始,就已经没落了。
如今虽然还有个侯府的名头,但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穷!
她抬起袖子为宋依擦着眼泪。
“娘亲别哭,可儿来想办法凑银子交爹爹的罚金。”
宋依泪眼朦胧。
“你还是个孩子呢,上哪儿能凑到银子去。”
“我......”
李南柯刚一开口,外面响起一道急切的声音。
“奴婢有法子帮世子凑罚金。”
钱妈妈探了个头进来,脸上还带着早上被烫伤后起的红泡泡。
宋依双眼一亮。
“钱妈妈进来说话。”
钱妈妈没有立即进来,先是看了一眼李南柯。
李南柯眼珠子转了转,随即甜甜一笑。
“钱妈妈说说有什么法子?”
钱妈妈眼中闪过一抹得意,抬着下巴走了进来。
世子夫人只会哭,李南柯一个小屁孩,能有什么办法?
关键时候还是得依赖她。
钱妈妈一笑,牵动了脸上的泡泡,疼得倒吸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敛了去。
道:“世子夫人不如把嫁妆铺子卖了去,筹一笔银子?”
“卖嫁妆铺子?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宋依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颓然。
“可这两间铺子是我娘留给我的嫁妆,虽然不怎么赚钱,但留着好歹有个进项。
若是都卖了,以后岂不是真的要坐吃山空了?”
钱妈妈叹息着劝她。
“眼下还是先救世子要紧,让他免于责打要紧,世子夫人觉得呢?”
宋依十分赞同。
“这话说得有理,救夫君才是最要紧的事儿。”
“那奴婢这就出去和刘掌柜商议着赶紧找个买家?”
宋依没有直接同意,而是下意识看向李南柯。
“可儿觉得这事可行吗?”
虽然女儿年纪小,但自从被神仙婆婆指点后,仿佛一下子厉害了很多。
宋依觉得征求女儿的意见总没错。
李南柯坐在宋依旁边的椅子上,圆圆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钱妈妈。
“我记得娘亲有一间文房四宝铺子,还有一间粮油铺子,钱妈妈觉得卖哪间铺子好呢?”
钱妈妈不假思索,道:“奴婢估摸着便是两间铺子都卖了,恐怕也才能堪堪卖个三千两。”
宋依神色失望。
“这么少?”
“如今外面生意难过,世子夫人的两间铺子又不赚钱,自然卖不上价。”
“哦,是吗?”
李南柯眨巴着一双葡萄眼,小手朝钱妈妈勾了勾。
“钱妈妈你过来,到我跟前来,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楚哎。”
钱妈妈下意识抖了下面皮。
她可没忘记今儿早上,李南柯就是这般勾着小手让她过去,然后一壶热茶浇在了她脸上。
死丫头叫她过去,不会是又要用热茶烫她吧?
还是说她看出了什么?
钱妈妈心里有些发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