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动作不知维持了多久。
三更梆子响起,楚泱泱的体温骤降。
洛兮风扯开大氅将人裹紧,后背紧贴着她心口渡体温,恍然惊觉,他已经不知不觉中,抱了她许多次。
他想起大婚那夜,彼时楚泱泱举着匕首挑开他衣带,此刻却像融在他怀里的雪,连呼吸都轻得抓不住。
她不能死,他也绝不会让她死。
五更天,第一缕晨光切开窗纸。
洛兮风盯着楚泱泱渐稳的脉搏,心中的紧张终于舒展了一些。
楚泱泱醒了。
睁眼便瞧见洛兮风润红的眼角,想来他为了照顾她,一夜未眠。
她抬起手,指尖触到他眼尾水光,尚未碰到便颓然坠落。
洛兮风仓皇去抓,握住的掌心比血参还烫。
她的情况似乎比之前更差一些。
他将她的手掖进被子里,轻声安慰,“别乱动,先好好歇息。”
药炉腾起一缕青烟。
洛兮风垂眸搅动汤药,腕骨在素纱衣袖下泛着冷白。
楚泱泱望着他低垂的睫毛,眼下一片乌青,轻声道,“洛大人,多谢你的照顾,要不你早些回去歇息,我等好些,让描云来接我就好。”
洛兮风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温声道,“无妨,我等你好了,一起回家。”
楚泱泱心中泛起一阵涟漪,回家?
他已经把丞相府,当做他的家了吗?
瞧他面色欠佳,楚泱泱忽地想起一事,“洛大人,不好了。”
洛兮风被她惊得抬眸看她。
只听她紧张道,“洛大人,我许久没有给你取血解毒,你现在如何?是不是毒性又发作了?”
原来是这事,洛兮风淡淡垂眸,说,“我也无妨,如今你先养好身子再说。”
药勺磕在碗沿,溅起的水珠烫红他指尖。
洛兮风将药碗递到她唇边,声线却比雾气还轻,“自己身子都管不好,还管别人。”
楚泱泱抿了口苦药,握住他欲缩回的手。
掌心相触时,他腕间脉搏急跳两下,快得像那夜暴雨中的惊雷。
她认真地看着他眼睛道,“洛大人,你要跟我说实话,你不能死,知道吗?”
说完这话,楚泱泱自己都有些恍惚。
她貌似,真的不希望他死。
而不是因为书崩的原由。
洛兮风抽手去取矮几上的蜜饯,瓷碟却碰翻了烛台。
蜡油凝固在他昨夜未换的衣摆上,像星子落在雪地。
满脑子都是她的那句关心,你不能死。
楚泱泱忽然咳嗽起来,苍白的脸漫上潮红。
洛兮风下意识将她揽近,掌心贴在她后心渡着温热。
隔着单薄中衣,她听见他胸腔里紊乱的震动。
“我若死了,你岂不是没有解药了……”
“你不会死。”
他答得太快,尾音悬在晨光里发颤。
楚泱泱仰头看他绷紧的下颌,笑了:“放心,我一定会帮你解毒的。”
药炉“噗”地爆开火星,洛兮风将人按回枕上。
锦被裹住她单薄肩头时,他掌心在她发顶停留一瞬,轻得像接住一片雪。
“睡吧。”
“你陪我?”
“嗯。”
檐角铜铃被风撞响,洛兮风僵坐在床沿。
楚泱泱往内侧挪了挪,锦褥陷下一道温热的痕。
看着她有些虚弱苍白的小脸,心中竟泛起一阵柔弱的清波。
他暗暗叹了口气,最终和衣躺下,药香混着她鬓角的茉莉香味,令人莫名的心安。
楚泱泱的手悄悄探过来,想给他盖上锦被。
指尖却刚触到他袖口便被他握住。
交叠的手掌压在两人中间,随呼吸轻轻起伏。
她没有力气了,挣扎不动,她轻声道,“洛大人,你等等我,等我休息好了,就给你取血。”
她模糊应了声,额头抵在他肩后渐渐昏沉。
洛兮风望着梁上蛛网,直到身侧呼吸绵长,才敢将掌心覆在她手背。
更漏滴到巳时,药童推门看见太医令散着长发,怀中郡主蜷成小小一团。
晨光切开两人交缠的衣摆,地上银针映着星点金芒,像撒了一地细碎的喜烛泪。
洛兮风竟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平静。
回到丞相府后,洛兮风用皇上赐的珍贵药物,给楚泱泱治疗,楚泱泱腕间青斑已淡得近乎透明。
楚泱泱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灵动可爱的模样。
洛兮风正在穿朝服,楚泱泱迎上来问,“洛大人,早朝时间都过了,你怎么还要穿朝服?”
他回,“我去趟东宫。”
楚泱泱想起李容玦叛变那日,太子李容璟为他说了好些好话。
她说道,“方便带我一起去吗?我想当面感谢太子。”
洛兮风想想,便点头同意了。
东宫庭院里,小皇孙正追着纸鸢疯跑,杏黄袄子滚满草屑。
太子妃白迎纯笑着捡起孩子掉落的虎头帽,“让郡主见笑了。”
太子李容璟搂着白迎纯的肩膀,“郡主有心,你送来的卡通纸鸢和稀奇玩具,瑞儿都很喜欢,爱不释手。”
楚泱泱笑道,“都是孩童喜欢的小玩意儿,小皇孙喜欢便好。我与洛大人,承蒙太子殿下照拂,感激不尽。”
李容璟看着楚泱泱与洛兮风和谐地站在一起,竟觉得这画面无比浪漫和谐。
小皇孙疯跑过来,抱住楚泱泱的腿,“郡主姐姐,你怎么有这么多稀奇的玩具,我从来没有见过。”
楚泱泱蹲下身,拿出巾帕,给小皇孙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你若喜欢,我再去做一些,给你送过来,可好?”
“好好好。”小皇孙高兴地欢呼着跑开。
描云站在一边,低声在楚泱泱身边嘀咕了句,“太子白皙好看,怎么小皇孙如此黝黑。”
闻言,楚泱泱这才认真朝小皇孙的面容看去。
这小皇孙,还真是不太像太子。
而且,她见过小皇孙的生母张良娣,倒是稍微有些像张良娣,但说是太子的孩子,单从面容上来说,确实不太像。
后背陡然发凉,楚泱泱猛地出现一个稀奇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