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皇庄,也是条件最高的庄子。
忍了几天的贾琏总算心情好了不少。
府里管事总算有个是真心为荣国府做事。
林之孝俩口子一对锯嘴葫芦,没想到却将皇庄料理的如此出彩。
心情好了加上遇到贾琮贾兰两个,一场宴请自然少不了。
‘你们学堂够忙的,这是在做什么?’
贾琮正忙着夹菜,照顾几位年长的同窗吃饭。
贾兰小嘴一撇,只能自己解释了。
‘本来秋收学堂要放假,同窗们要回庄子上帮着秋收。
哪知道德哥收了户部和顺天府一共一百五十两银子做什么顺天府农业调研。’
说着看看年长的同窗,‘是调研吧!’
同窗嘴里吃着小羊排,挤出一个微笑,对着贾兰点点头。
‘何为调研!’
贾琮拍了下贾兰,‘把你的笔记拿出来给二哥看看。’
贾兰夹起一块嫩排骨放进嘴里,这才从鼓凳上跳了下来。
贾兰离开,贾琮拿起筷子挑着嫩排、鸡翅膀、鱼鳃后肉、藕丁、菌子放到贾兰面前的盘子中。
这种感情,这种对身边人的了解贾琏从来没有过。
贾琏在府里宴会上没少见贾兰,可今日贾兰的做派他一次都没见过。
‘可是王家学堂缺银子,需要你们出来挣银子?’
贾琮摇摇头,将一小碗汤放到贾兰的位置前。
又拿起同窗的碗开始给他们舀汤。
‘学堂中的老师更认同王家的教学法。
死记硬背只能应付科考,学以致用更能让我等融会贯通。
亲身体验之余,了解民情,下笔有言,言中有物,总比虚无缥缈的好。
这些都是先生说的!
王家学堂不缺银子,可自己挣银子也没有不高兴的,反正学堂里教具支出不少。
更何况调研对我们也有好处,这些数据资料都有责任签名,会递到顺天府和户部官员手里。’
刚说完贾兰手里拿着一个装订好的笔记本回到饭桌边。
贾琏接过本子反复看看,‘学堂里发的?’
贾兰点点头,‘上个月考试得了优,先生奖励的。’
翻开笔记本,字确实稚嫩了些,只是这写字的笔贾琏也不认得。
看到贾兰的笔记,总算明白为什么户部愿意给银子了。
分类之详细贾琏都得感叹一声。
自耕农中只耕种田地的,复合耕种的,耕工结合的。
还详细的记录过去几年各种支出的多寡,以及当年的物价。
后面还空着一下当年户部,以及顺天府登记的物价。
这是将最底层的百姓详细分类,记录比较出他们的生活质量。
哪怕贾琏不懂,他也看出这个调研真能看出不少问题。
‘兰哥,能看看你们下晌记得那个表嘛?’
贾兰看看年长的同窗,发现他们眼皮都没抬一下。
无奈只能看向贾琮。
贾琮放下筷子,对着贾琏笑笑。
‘二哥就是现在给你看也没用,我们统计调研的数据只是这顺义一片的。
这里皇庄多,底子好数字看起来会好很多。
我们现在只是收集真实数据,回学堂还要重新整理。’
贾琏看着贾琮好像不认识一样,一个学堂能让人改变如此之大?
‘真实?
如今正是秋收最忙碌的时候,乡民哪有时间应付你们!’
贾琮扭头看看学长,‘二哥,这种事我们学堂不是第一次做。
春里送鸡时统计过一次,加上王家让利,别人家不好说,秉公堂学堂在顺天府乡间名声还不错。’
贾琏将笔记本递给贾兰,扭头看向年纪最大的学子。
‘能说说你们调研出的数据对户部和顺天府的作用嘛?’
贾琮虽然嘴皮子利索,学堂里安排的事也上心。
不过到底年纪小,没能看清内里,更不敢胡说八道。
‘谢谢琏二爷今日的款待,这事没什么不能说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只要农户安稳国朝就安稳。
这次我们学堂的数据只要够广,顺天府农户辛苦劳作一年有多少结余就十分清楚。
自耕农、佃农、庄户各自剩多少也一目了然。
别处不说,顺天府赋税如何调整,起码户部有了数据支撑。
这句话是德哥儿说的!
不过我却可以提醒琏二爷一句,王家在佃户和庄户的影响力或许超出您的预料。’
贾琏一时没能听懂最后一句话。
直到查完京城田产回府时,听到昭儿说起周瑞的女婿,说起古董行,说起古董行会。
行会的行首话语权之大,一言能决定一个铺子家人的生死。
话语权大后面的利益自然纠葛自然更多。
捧起一个当代的字画大家后面的利益简直是天文数字。
如果再加上为官之人,那牵扯面更大。
后世西方人炒作艺术品,洗票子都是咱们老祖宗玩剩下的。
文官好虚名,也更在乎自己在仕林中的声望。
就因为这一点被有心人拉下水的官员多不胜数。
无论什么行会,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默契的一起剥削压榨最底层的人。
哪怕有人跨越了阶级,也会被同化成一起剥削享受利益的阶层。
商户、地主、官僚一起织的这网给了普通百姓希望,却也在无形中限制着他们。
无论任何时期,自上而下的收取劳动所得都是快且不可辩驳。
因为强权在他们手里,正是因为强权所在,自上而下的分享或者说退还部分劳动所得时却是另外的光景。
说是分享和退还可不该是从最底层收取的嘛?
可结果却完全不同!
首先普通百姓会对强权拥有者感恩戴德,然后就是耐心的等待。
收取时按时按点,失期时的处罚更是异常严厉。
小部分的退还能让百姓感恩戴德之余,也能磨平他们的棱角,顺民才更好统治。
贾琏猛然一惊,户部不会现在就想将地主豪绅扔出来吧。
看着傍晚时分人群熙攘的街道,贾琏突然冷静下来。
说到底这些也是官僚斗争,决定不在二叔面前卖弄。
等到贾政的清客们从书房出来,贾琏这才随意整理一下自己走了进去。
贾政平静的听了贾琏禀告完,外书房一下陷入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