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朝江声线如水击碎玉:“梨花郎君。”
凌青回头盯住神婆仙,几乎就要求她闭嘴。可神婆仙已经醉成一地了。凌青仰头保持微笑:“她喝醉了,在这说胡话呢,那个师兄,你身上伤好了吗?听说你一直为我输送灵力,我心中好生……”
师朝江扫了一眼凌青的脖颈:“大病处愈,亭中饮酒。”
凌青心虚了一下,捏出一点点指尖道:“就抿了一小口,不碍事的。不过呢,师兄你来得刚刚好,师妹正好有一件极为欢欣的事情告诉你,保管你听了今晚睡不着觉。”
师朝江道:“何事?”
凌青马上道:“神婆仙放置了一片她的叶子在……”
“呀,上清仙君也来朝天阙了,怎么圣女一心伤难过,就有这么多人赶着过来喝酒啊?”神婆仙打断了凌青的话。
师朝江:“……”
上清仙君何等克己禁欲的人物?站在这里连风雪都没粘!怎么可能会上来喝酒。
凌青想找找胶水在哪里,好堵住神婆仙的嘴巴。
师朝江随即冰冷道:“路过。”
神婆仙道:“哇哇哇,路过朝天阙?嗝,好借口。”
师朝江肩颈一凝。
凌青忍不住多思索了一下。
路过的难度的确有点大,先不说朝天阙九千九百九十九阶道高度,是仙门弟子几乎没人上来过的偏僻和高耸。就算鸟都飞不上来,刻谁又能说师朝江撒谎?
师朝江这番话明显有另外一层含义。
凌青可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是仙门卧底,卖乖道:“无论是不是路过,师兄能够看我,我就很欢欣。”
神婆仙奇怪着:“欢欣?圣女你怎么见到谁都欢欣,见到梨花郎君也欢欣,见到师兄也欢欣。老婆子严重怀疑,你想脚踏两条船哦。”
见到凌青阴着脸过来,神婆仙酒醒了三分:“干嘛!别捂……呜呜呜……老婆子怀疑你心……虚……”
凌青摁住她,对师朝江道:“师兄,抱歉,先失陪一下。”
疏忽化作一阵风飞过去,又飞回来。
凌青安置好神婆仙,舒畅道:“真是让师兄久等了,师兄不见怪吧。”
师朝江颌首:“什么事情告诉我。”
本来想把九转魂灯的事情告诉师朝江的,毕竟他找杀青铃的踪迹太久了。可是再一步了解神婆仙嘴上的胡编乱造。这时候告诉他,估计回头脸都要打疼了!!
凌青无邪道:“啊?师妹早就说过了,我很欢欣见到师兄啊!”
师朝江眸子一冷。
可这会没有感受到他的凌厉剑气,只觉一阵风扑来,乱了他的衣角不算,连着风雪都暖和了一些。这句话他会信吗?就是连凌青自个儿也不信的。
凌青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坐啊,师兄,我给个东西给你看看。”
凌青笔尖飞转,画出一副图递给师朝江:“这就是迷津岛的伤天害理阵法。”
师朝江看了:“嗯。”
凌青继续低头画另外一张。
师朝江补充道:“不错。”
区别于凌青的观察,师朝江在迷津岛上置身阵法中,和花无双的生死对抗。以他的天资和悟性早已经熟记在心,可是最重要的是下面画东西。
凌青将另外一个阵法碎片和他手中的阵法拼凑对比:“师兄,你看看这个残阵和这个伤天害理的阵法有什么不一样?”
师朝江一针见血:“演变方式大同。”
“对!师兄真聪慧啊,一下子就看懂了。”
凌青美滋滋道,“这个阵法有点罕见。是我在谢家村看见的,当时我不知道这是阵法,后来翻看阵法书照着记忆在心里描摹过无数遍,这才画了出来。这阵法和伤天害理阵法的构成方式。都像极了一个阵法大家所出。”
师朝江道:“卓月一族。”
卓月一族,也就是建造了仙魔台覆灭的族群,极善阵法,土构,炼器之术。柏神是曾经的卓月族长。
凌青道:“难道花无双是出自卓月族?”
更夸张的构想。
凌青把花无双联系在柏神身上,随即立马否认。
倘若花无双是柏神,他压根不会被师朝江在重伤的情况下还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柏神可是上个时代的修仙宗师了,根本不在一个段位。
花无双和柏神有从属关系?
先不说仙门和魔门的对立,花无双谈到柏神的口吻更是掩饰不住的轻蔑和讽刺。
会不会花无双是出身自和卓月一族有渊源的族群,同时也擅长阵法呢。这个得从典籍中找起了。不过好歹也是一些线索。
师朝江修长的指尖缓缓捏紧了图纸,他冰湛的眸子有云烟游走,似乎比凌青想到的方面更多得多。
凌青凑近他:“师兄啊?你是发现了什么?”
师朝江:“嗯。”
“不可以告诉师妹的吗?”
他把凌青画的东西细细收在怀中。
凌青:“为什么?是怕师妹修为比你低,想比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索性就不与我言会?”又装作很难过道,“师兄几次三番的护我,救我,我还以为师兄已经真正和我交心呢。”
师朝江道:“未必是你,无论是谁,我都会救。”
凌青:“哪怕你身负重伤,还是会跳下海救人?”
师朝江:“会。”
“哪怕那个害你族人的仇敌在前?哪怕救我会让你和苦苦追寻百年的仇敌失之交臂?”
“在我眼里,一条生命的分量比任何事情都沉重。”师朝江淡淡道,“你和众生并无不同。”
凌青:“……”
就好像是什么众生无相,一切都是泡沫幻影云云一样的道理。
修炼无情道的人思维果然和常人不一样。
心中压坠的歉意之感稍微轻了许多,凌青好奇的瞅着师朝江:“师兄,这茶都要凉了,你不喝又为什么要紧紧攥在手里?”
师朝江一口闷,喉结上下滚动。
搞得凌青给他重新倒茶的壶子都僵在半空。
凌青更奇怪了:“不凉吗?”
师朝江冷淡:“很烫。”
凌青听得一头雾水。几乎以为他在开玩笑,忍不住接口是真的烫还是假得烫?
凌青憋了憋道,“我也觉得太烫了,看来朝天阙的风雪还是太热了。”
想想又有种错觉,这个冷酷无情的掌门自从上了朝天阙就很紧绷,从来没有放松过。
凌青试探道:“师兄,你真的是路过吗?有什么话,要不在这里干脆说了吧。”
师朝江:“路过。”
看来是真路过!
师朝江起身:“我走了。你不可饮酒贪杯,更不可耽溺于情爱。”
凌青:“???”
严重怀疑这个冷酷无情的师兄到底知道多少关于凌青的八卦。
走出几步。就要道分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迷归鸟飞过来。凌青低头一看就见迷归鸟用鸟喙叼着凌青的衣袖,鸟挨挨擦擦,相依相偎。
凌青欣喜:“迷归鸟?”
师朝江背影凝固,侧眸道:“回来。”
迷归鸟不乐意,一直享受凌青的抚摸,头一会儿见上清仙君发令无效的样子,凌心里偷着乐,暗戳戳狂撸鸟头。
迷归鸟用翅膀捂着脸似乎幸福的要晕过去了。
师朝江说了三遍:“回来。”
这只漂泊四方的迷归鸟好似把凌青当作归巢,不肯挪窝。还是冷酷无情的主人硬生生拿过去。
鸟毛乱了,师朝江什么表情也看不见。
他一直在用宽阔的背对着她。
凌青施法,为他撑伞:“路过就是路过,师兄不来,师妹也是要去找师兄的……哎呀,师兄别这么快走啊,师兄,我靠近你是想提醒你忘记用避雪咒了。”
一阵狂风掠过,天地飒飒响,琼海婀娜的落下。
剑仙飞快不见人影。
凌青瞧着地上他踩踏的一对凌乱雪脚印,蹦蹦跳跳也跟着踩,心中越想越好玩。
蓦然发现青衣道君站在亭中,青衣道君眼中收着凌青俏皮的模样,他微微一笑:“你们师兄妹的感情真好。”
凌青道:“感情嘛,多相处就相处就好了。以前我和他关系也是很冷淡的,一年都说不上三句话呢。”
青衣道君道:“他把灵力多渡给了你,导致现在连剑气都不稳,这位掌门师兄可是爱护你如同爱护眼珠子一样。”
旁边遗留着明显的剑气,代表着青衣道君所言无虚。
凌青心中暖洋洋:“还好啦。”
没聊几句,青衣道君也要告辞。
凌青心中踌躇着要不要告诉他有危险。在小说中他可是不明不白死在仙门,算来也是这段时间的事情。可是在别人面前蛐蛐你要挂了啊,你要死了啊。
泥捏的菩萨想必也会金刚怒目的吧!
凌青犹豫道:“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的!好好照顾自己!”
青衣道君一愣,笑如温酒:“好,圣女也要多多照顾自己,切不可以酒浇愁。”
说罢,他远去了。
衣袂翩翩,真是极具意韵。到底是谁给他取个“狗不理”外号的?明明是个绝佳美少年啊!
坐在亭中,凌青缓缓饮着美酒,抬头看着越来越暗沉和殷红的天,揉了揉眼睛,心中奇怪:“喝醉是这种效果吗?我眼睛怎么了?看天都是红色的。”
这时候狂风卷起雪扑过来,绿毛小萝莉熏熏然的扑在凌青身上:“啊啊啊!大事不好啦!”
凌青一把扯住她:“怎么了?醉得站都站不稳,怎么不回去歇着?”
神婆仙将眼睛眯起一条缝,语无伦次道:“天降异象,必有世殇!大凶!大凶!圣女你赶去看看……极其不详之兆!”
凌青冷静道:“你说清楚,哪里的大凶?”
神婆仙掐掐算算,眉头拧得死紧:“在不烬山,不烬山,快去。”
不烬山……不烬山……
霎时之间,凌青犹如五雷轰顶,望着天空极其妖异如血染的天空,神婆仙说得话再也听不见,只打了个恐怖寒颤。
不烬山,有魔神杀天杀地的焚天剑!
而焚天剑的主人,东方枫如今仙门大比呆的地方,正是不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