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扶着桅杆望向天际,暮色将商船的黑帆染成暗紫色。
“近年来天下动荡,民不聊生。我闻听有一神秘道派,名为太平道,广受百姓信仰。”
“我担心,这道派日后必成大患,恐怕会引发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
逢纪眉头微皱,沉思片刻,答道:“主公所言不虚。这太平道教义神秘,宣扬‘黄天当立,岁在甲子’,确实令人担忧。”
“我亦曾暗中调查,发现其势力已渗透到我大汉各地,尤其在贫苦百姓中颇有影响力。若真如袁公所言,恐怕不久的将来,他们会借机起势造反。”
“而我们在酒肆中遇到的方士就是他们的首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那主公为何不......”
“既已如此,杀一人反而不会改变什么。”袁绍摇摇头。
袁绍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元图,我们到达渤海郡之后必须早做准备。”
“如今朝廷腐败,宦官专权,百姓苦不堪言。若太平道趁机举事,恐怕天下大乱。我等身为汉室忠臣,怎能坐视不理?”
逢纪点头赞同:“主公高瞻远瞩,我等自当竭尽全力,为维护汉室江山,预防这场可能到来的灾难。”
“即日起我便暗中联络各地英豪,共同抵制太平道的势力扩张。”
“元图可记得《周礼·考工记》如何论堤防?”他突然扣住船栏,指节敲在青铜饕餮纹上铮铮作响:“善防者水淫之——上古大禹凿龙门、通九河,正因知悉堵不如疏。”
“当年孝文皇帝减田租、罢山泽之禁,仓廪实而知礼节。”袁绍忽然抓起把船工遗漏的盐粒,任由雪白的晶体从指缝泻入大河。
“如今盐铁专卖逼得灶户投了太平道,常平仓空得能跑马——百姓饿着肚子听《太平经》,可比听太学生讲《白虎通》认真多了。”
“若非走投无路,谁愿意冒着杀头的危险去追随他人造反?”
袁绍伸出手指,指向远方:“今天我们打压下去一个太平道,明天可能又会有一个太上道、太极道......”
“如果百姓的生活没有改善,他们还是会跟随新的领袖起义。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如何打压这些势力,而在于如何让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
“我们要做的,是让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田耕。只有当百姓的生活得到了保障,他们才会安心,才会不再去追随那些鼓动造反之人。归根结底,治国之道,在于安民,在于让百姓过上幸福的生活。这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逢纪听罢,默然点头,对袁绍的见解表示赞同。
他沉思片刻,随后开口道:“主公所言极是,治国安民,确乃根本。”
“主公所言,纪明白了。”
袁绍见状,眉头微微一挑,追问逢纪是否真的理解了自己的意图。
“真明白了?”袁绍的声音混着浪沫拍打船舷的节奏,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面错银铜镜。镜面倒映着渐暗的天穹,有道裂痕恰好劈开北斗第七星——这让他想起前世官渡战场上,那支射穿帅帐的火箭。
逢纪郑重其事地回答:“真的明白了。”
袁绍轻轻一笑,追问道:“那说说看,你明白了什么?”
逢纪却摇了摇头,面露神秘之色:“不可说、不可说。总之,臣明白主公的心意了。”
逢纪忽然解下佩囊,将里面收集的《太平经》残页撒向海风。
写满“苍天已死”的麻纸如白蝶纷飞,却独留一张绘着北斗九星图的绢帛紧攥在手:“《周易·系辞》有云:『鼓天下之动者存乎辞』。主公的『辞』,不在口中,在这三千斛压舱粟里,在二十艘艨艟的吃水线中。”
袁绍听罢,欣慰地看了逢纪一眼,点了点头。
此刻他忽然折断铜镜,将绘着北斗的镜钮抛给逢纪:“且让洛阳的月亮再圆些,待潮水漫过冀州九郡时......”
逢纪接住镜钮的刹那,二十艘商船同时升起玄色蛟旗。
晚霞如血浸透旗面,隐约可见旗角用银线绣着《春秋繁露》残句:“故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海天之间,唯有船队划破的浪痕知道,这“正心”二字所指,早已不是汉家刘姓的庙堂。
他的心中有一股暖流经过,自己的心意,他不想隐瞒这个同乡,这个从一开始就追随自己的友人。在袁绍看来,逢纪应该知道他的初心是什么,这份信任与理解,是他最为珍视的。
袁绍拍了拍逢纪的肩膀,目光坚定地看着远方:“元图,我们的路还很长,但只要我们心怀天下,以民为本,必定能够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现在,我们就从渤海郡开始,逐步实施我们的计划,让渤海郡成为天下安宁的典范。”
“主公胸怀天下,实为百姓之福。我愿追随袁公,共谋天下大事。”
“元图,你是我多年的挚友,我的初心,你自然是最清楚的。”袁绍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慨。
袁绍心中暗自思索,前世的教训历历在目。正是因为自己对本心遮遮掩掩,才导致错失良机,让曹操有机可乘。如今,他袁绍要吸取教训,不再隐瞒自己的心意。
“元图可知我为何选择渤海。”
逢纪捻着胡须的手忽然顿住,瞳孔微缩:“盐铁之利!”
袁绍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不错,盐铁之利,乃国之根本。”
“天下粮仓在冀州,而天下之血在盐池。”
我袁绍此次选择渤海,正是看中了这里盐池之丰,足以掌控天下经济命脉。昔日,我因私情而忽略大局,致使曹操得以崛起。如今,我当以盐铁为基石,重振旗鼓,再争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