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高烧,喜帐低垂。
袁绍望着眼前凤冠霞帔的新娘,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推门而入,满室红烛映照下,新娘子端坐在床沿,凤冠霞帔,红盖头遮面。
袁绍心头一热,快步上前,拿起喜秤,轻轻挑起盖头。
荀采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清丽脱俗。她眉如远山,眼若秋水,唇若点朱,肌肤胜雪。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娇羞,她的眼神中透着一种沉静与智慧,让袁绍一时竟有些怔忡。
“夫君。”荀采微微颔首,声音如清泉般悦耳。
袁绍回过神来,笑道:“夫人,今日你我结为夫妻,实乃天作之合。”他伸手欲握住荀采的手,却被她轻轻避开。
“夫君且慢。”荀采抬眸,直视袁绍,“妾身有一事相告。”
袁绍眉头微蹙,心中略有不悦。
新婚之夜,妻子竟有话说?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道:“夫人请讲。”
“妾身观夫君面色,似有气血不足之象。”
袁绍一愣,随即失笑:“夫人多虑了。今日大喜之日,为夫精神甚佳。”他说着又要动作。
她眉目如画,却带着医者特有的专注神情,直视袁绍道:“请容妾身为夫君诊脉。”
袁绍眉头微蹙,但见荀采神色认真,只得伸出右手。
荀采三指轻搭在他腕间,片刻后眉头微蹙:“夫君近日是否常有头晕目眩之感?夜间易醒,晨起口干?”
袁绍一怔,这些症状他确实都有,只是从未放在心上。
他冷哼一声:“些许小恙,不足挂齿。”
“脉象虚浮,肝火旺盛,肾水不足。”荀采收回手,正色道,“夫君近日操劳过度,加之酒宴应酬,体内阴阳失衡。此时若行房事,恐伤根本。”
袁绍闻言,脸色骤变。
他堂堂袁家公子,四世三公之后,新婚之夜竟被妻子告知不能行夫妻之礼?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荒谬!”袁绍猛地站起,红烛在他眼中跳动如怒火。
袁绍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今日乃你我洞房花烛之夜,夫人此言何意?”
“夫君乃袁氏嫡子,肩负家族重任。妾身既为君妇,自当为夫君身体着想。\"
“我袁本初年方二十有六,正值壮年,何来体虚之说?夫人莫不是嫌弃为夫?”
荀采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夫君请看。”她展开布包,里面整齐排列着几根银针。
“这是妾身陪嫁之物。若夫君不信,可容妾身施针一试。若针入三阴交穴无酸胀感,则证明妾身所言非虚。”
袁绍盯着那寒光闪闪的银针,又看向荀采平静如水的眼眸,心中怒火渐渐被困惑取代。他从未想过新婚之夜会遭遇这般情形。
“夫人当真如此决绝?”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几分受伤。
荀采轻叹一声,起身走到袁绍面前,仰视着他:“夫君误会了。妾身并非不愿,而是不能。”
夫君可知,昔日华佗先生曾言,“欲速则不达”?
“夫君胸怀大志,将来必为袁氏开枝散叶。正因如此,才更需养精蓄锐。”
她说着,轻轻握住袁绍的手:“妾身既嫁入袁家,便是袁家之人。”
“夫君的健康,关乎家族未来。今夜若顺从夫君之意,或许能得一时之欢,却可能损及根本。妾身宁可此刻惹夫君不快,也不愿见夫君日后抱憾。”
袁绍听到“为袁家开枝散叶”几字,心头一震。作为袁家嫡子,传承香火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他盯着荀采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一丝玩笑或推托之意,却只见一片真诚。
“夫人此言当真?”袁绍语气缓和了些。
荀采点头:“妾身岂敢欺瞒夫君?”她指着桌上的药材,“这是安神养心的方子,夫君先用三日,待气血调和,再行周公之礼不迟。”
袁绍沉默片刻,内心天人交战。一方面,他渴望今夜与妻子共赴云雨;另一方面,荀采的话确实有理有据。更重要的是,他感受到了妻子对他的关心,而非单纯的拒绝。
最终,袁绍长叹一声:“罢了,就依夫人所言。”他走到床前坐下,却仍有些不甘心,“只是今夜乃洞房花烛,若传出去...”
荀采微微一笑,为袁绍倒了杯热茶:“夫君放心,闺房之事,外人岂能知晓?”她将茶递给袁绍。
“妾身会亲自为夫君调理身体,待夫君康健如初,再续今宵未竟之事。”
“既如此,为夫听夫人的便是。\"
荀采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夫君明鉴。待妾身为夫君调理月余,必让夫君龙精虎猛,那时再行周公之礼不迟。”
袁绍笑着摇头:“夫人说话倒是直白。”
他拉着荀采坐下,“不过夫人方才说施针,不如现在就试试?为夫倒想见识见识夫人的医术。”
荀采抿嘴一笑:“夫君不怕疼?”
“大丈夫何惧区区银针?”袁绍豪气干云地说道。
荀采取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轻声道:“请夫君卷起裤腿。”
袁绍依言而行。荀采找准三阴交穴,手法娴熟地刺入。
袁绍只觉一阵酸胀感从脚踝直窜上膝盖,不禁\"嘶\"了一声。
“如何?”荀采问道。
袁绍苦笑:“果然如夫人所言。”
荀采收针,又从枕边取出一个小木匣:“这是妾身亲手调制的安神茶,请夫君饮下,可助安眠。”
袁绍接过茶盏,茶香清冽,入口微苦回甘。他饮尽后,只觉一股暖流自腹中升起,连日来的疲惫似乎都被冲淡了几分。
“好茶。”他由衷赞叹。
荀采收拾好银针,转身为袁绍宽衣:“夫君连日操劳,今夜好好歇息吧。”
袁绍看着荀采忙碌的身影,忽然问道:“夫人可会觉得为夫不解风情?”
荀采手上动作不停,轻声道:“妾身只觉得夫君能听进逆耳忠言,实乃明主之相。”
袁绍闻言,心中最后一丝不快也烟消云散。他握住荀采的手:“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红烛渐短,帐内两人和衣而卧。袁绍侧身看着荀采安静的睡颜,忽然觉得,这样的洞房花烛夜,或许比他所期待的更有意义。
“夫人?”他轻声唤道。
“嗯?”荀采并未睡着。
“为夫答应你,会好好调养身体。”袁绍认真地说,“不过夫人也要答应为夫,待为夫身体恢复,可要好好补偿今夜。”
荀采在黑暗中微微一笑:“妾身记下了。”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静静地见证着这对新人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