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袁绍独坐书房,案几上的烛火摇曳,映照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窗外秋风瑟瑟,卷起庭院中几片枯黄的落叶,拍打在窗棂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人才啊...”袁绍轻叹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上摊开的地图。他的目光落在冀州的位置,思绪却飘向了更远的地方——那个他曾经经历过却又重新来过的前世。
烛火忽明忽暗,袁绍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前世种种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官渡之战的惨败、许攸的背叛、田丰的死谏...那些曾经被他忽视或错待的谋士们,如今都成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影子。
“田丰、沮授、许攸、逢纪、郭图、审配、荀谌、辛毗...”袁绍低声念着这八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心头。前世他坐拥如此多智谋之士却未能善用,最终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袁绍站起身,走到窗前,任由秋风吹拂他的面庞。
许攸、逢纪、郭图已经在他麾下,荀彧更是意外之喜——这位本该投奔曹操的王佐之才,如今却成了他的座上宾。想到这里,袁绍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恢复了凝重。
“田丰、沮授...”袁绍喃喃自语,眉头紧锁。前世田丰因直言进谏而被下狱,最终在官渡战败后被处死;沮授则因反对分兵而被疏远,最终被曹操所俘。这两个人的结局,每每想起都令他心痛不已。
“这一世,我不能再重蹈覆辙。”袁绍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但他也明白,田丰性格刚直,若贸然招揽,恐怕会引起韩馥的警觉。沮授更是冀州牧韩馥的心腹谋士,现在接触为时尚早。
烛火突然剧烈晃动,袁绍的影子在墙上拉长又缩短,如同他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绪。
他转身回到案几前,取出一卷竹简,提笔蘸墨,开始记录自己的思绪。
“荀谌早晚会来避祸...”袁绍写下这句话时,笔尖微微一顿。前世荀谌因家族变故投奔于他,这一世想必也不会例外。但审配与沮授同在韩馥麾下,若过早接触,恐怕会改变原有的历史走向。
想到这里,袁绍搁下笔,揉了揉太阳穴。他必须谨慎行事,既要招揽人才,又不能打草惊蛇。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三更时分。
“剩下的只有辛评与辛毗二兄弟,以及田丰了。”袁绍自言自语道,目光落在竹简上未干的字迹上。辛氏兄弟在颍川颇有才名,辛毗更是以谋略见长。若能得此二人相助,必能如虎添翼。
辛评、辛毗兄弟。辛氏兄弟也在韩馥手下担任要职,辛毗更是娶了韩馥的外甥女。\"先从辛佐治入手...\"袁绍计上心头。辛毗与郭图有姻亲关系,或许可以...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袁绍头也不抬:“是子远吗?进来吧。”
许攸推门而入,宽大的衣袖随风轻摆。他脸上带着惯有的从容笑意,却在看到袁绍面前摊开的竹简时,笑容微微一滞。“主公深夜不眠,可是在为招贤之事烦忧?”
“有一人,姓田名丰,字元皓,钜鹿人,少有才名,通晓兵法谋略,性格刚直,在冀州士人中颇有声望。”
许攸接过帛书:“主公要我寻他?”
“子远,你亲自去探查他的下落,我要亲自登门拜访。”
袁绍望向窗外的夜空,乌云已散,星光璀璨。“天下英才,尽入吾彀中...”他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许攸悄然退下,留下袁绍一人独对烛光。他再次审视那份名单,每一个名字都仿佛活了过来,在他脑海中展现出各自的才华与谋略。
“田丰...”袁绍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很快,我们就会再见面了。”
次日清晨,许攸换上一身商贾服饰,带着两个扮作伙计的亲兵,开始在广宗城内打探。城南酒肆里,他给老板递上一袋五铢钱:“听说有位田先生,好饮邯郸老酒,可曾来过?”
老板掂了掂钱袋:“客官说的是那位总穿青袍的先生?三日前来过,买了酒就往北去了。”
城北药铺中,许攸抚摸着药材:“家父腿疾,需良医。”掌柜笑道:“日前有位田先生来采买艾草,医术极好,就住在城东十里外的草庐。”
线索渐渐清晰。午后,许攸在城郊茶棚歇脚,故意高声议论朝政。邻座一个落魄书生模样的男子突然插话:“阁下所言差矣,当今天下之弊,在于...”一番言论鞭辟入里。
许攸心中一动:“先生高见,不知尊姓大名?”
“山野之人,不足挂齿。”男子起身欲走。
“可是田元皓?”许攸突然问道。
男子脚步一顿,没有回头:“认错人了。\"但那一瞬间的迟疑已说明一切。”
三日后,许攸带回消息,田丰确实隐居在广宗城东的鹿山脚下,每日读书耕作,偶尔有附近学子前去请教,他都倾囊相授,但拒绝了一切出仕的邀请。
“他说'天下大乱,非一人之力可挽,不如修身养性,以待明主'。”许攸复述着田丰的话,小心观察袁绍的反应。
袁绍正在擦拭一把宝剑,闻言手中动作不停:“明主?他心目中的明主是什么样子?”
许攸苦笑:“这...他未曾明言。不过据他学生所言,田丰最重'仁德'二字,常言'为将者当爱兵如子,为君者当视民如伤'。”
剑锋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寒光,袁绍突然收剑入鞘:“备马,明日我亲自去会会这位田先生。”
次日清晨,袁绍只带了许攸和十余名亲卫,轻装简从向鹿山出发。
山林郁郁葱葱,鸟鸣声声,丝毫看不出这片土地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行至半路,忽见路边倒卧着几具尸体,看样子是饿死的流民,无人收殓。
袁绍勒住马缰,眉头紧锁:“黄巾虽平,百姓之苦却未尽除啊。”
许攸察言观色,立刻道:“主公仁德,不如派人将这些尸体掩埋,也算是积德行善。”
袁绍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掩埋几具尸体易,救活千万百姓难。继续赶路吧,我要听听这位田先生对天下大势有何高见。”
又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竹林,林间隐约可见几间茅屋。许攸指着前方:“那就是田丰的居所。”
袁绍下马,整理了一下衣冠,对亲卫们道:“你们在此等候,子远随我前去即可。”
两人穿过竹林,来到一座简朴的院落前。
院中种着几畦蔬菜,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中年男子正在浇水。听到脚步声,那人抬起头来——面容清瘦,双目炯炯有神,眉宇间透着刚毅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