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枫皱了皱眉,拿过一支笔,翻到两本合同的尾页,签了自己的名字,一边把笔递给慕凌,声音低低地微哑:“没有问题就签字吧。”
慕凌长久地盯着云枫苍白的脸颊,右手接过那支黑色圆珠笔时,指尖貌似无意地碰到了云枫的食指,一触即分。
慕凌的眼神幽邃,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担忧之色。
云枫的手指,分明冷得像冰一样。
慕凌接过云枫推到自己手下的合同,还没来得及说话,云枫已经微微低着头,眉宇间闪过一丝厌恶与倦怠,低沉地说:“你签了字就回去吧。”
说着,云枫不由分说地起身,视二人为空气,径直朝门口走去。
云枫经过慕凌身边时,慕凌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仿佛生怕他从自己手中溜走,就此消失不见似的,急切道:“你去哪?!”
那语气又气又急,竟似带着几分埋怨。
云枫一言不发地把自己的袖子从慕凌手中抽出来,头也不回地出了这个办公室门。
慕凌豁然起身,秘书王小姐急得一把按住被他起来的动作裹挟飘起的合同,急道:“您去哪?合同还没签呢……”
然而王小姐的声音很快被甩在耳后,慕凌只能看到眼前那个略微踉跄的背影,背对着自己,显得越发瘦削无助。
慕凌一路跟着他在同楼层拐了个弯,便不见了他的踪影。
慕凌一抬头,左手边有个非常明显的男士洗手间标牌。
慕凌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还没走到底,便听到极其隐忍的咳嗽声,明显被闷住了,就好像被毛巾捂住嘴巴之后断断续续的呻吟,听得人心一阵阵地揪起来,也跟着颤抖。
慕凌循着声音,走到了一个靠里的隔间前,一眼瞥见有人在内的指示灯,他毫不犹豫地掏出一根铁丝,就插入了那插销的间隙……
两分钟后,隔间门被一把推开,慕凌盯着勉强扶着墙壁瓷砖站立的云枫,目光定格在他捂着嘴的手背上,目光就那么赤裸裸地盯着,仿佛要从那手背上剜出一个洞来。
云枫显然没料到慕凌会突然闯入,情不自禁地把身子往里缩了缩,几乎是贴着瓷砖而立了,然而脊背一紧靠上那冰凉的瓷砖,便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脸上现出恐惧的神色。
慕凌有些不明所以,沉着声音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云枫一言不发,胸口越来越闷,只是垂着眼睛,避开了慕凌灼灼的视线。
慕凌一把捏住云枫的手腕,努力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露出了脸颊侧狼狈不堪的红痕。那是手指用力过度按住肌肤留下的痕迹。
云枫的视线随着慕凌粗暴的动作而越来越散乱,眼前渐渐变黑,直至什么都看不清了。
云枫只得用左手用力掐了下大腿内侧,一股抽搐的痛觉顺着脊髓神经,爬上了自己的脑海。
云枫竭力让自己维持最后一丝神智,轻轻道:“你走吧。”
神经性的抽痛从大脑深处阵阵袭来,就好像海啸般风卷残云,将自己裹挟其中,直至万劫不复的境地。
云枫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连串无意识的呻吟,那只没被慕凌攥在掌心的左手捂住了自己的太阳穴,想藉此平息那突然汹涌而至如台风过境般的剧痛。
慕凌的声音有些颤抖,试探着去摸云枫的脸颊,果不其然一片冰凉,丝毫感觉不到活人的生气:“你怎么了?”
云枫此时已不太能听清旁边人在说什么,耳朵里嗡嗡作响,直至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涨潮的声音,一浪一浪地把自己淹没其中。
云枫闭着眼睛,推了慕凌一把:“你走。”
然而还没等云枫推开慕凌,就感觉身子突然悬空,一股难以言喻的失重感重重攫住了自己的心脏。
云枫的声音有些破碎的沙哑:“放开……放开我!”
然而此时他的身体软得像一摊水一样,根本无力反抗。慕凌轻而易举地把他扛起来,不由分说地从卫生间窗户翻了出去。
云枫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直到那股失重感终于消失,自己陷在了软软的垫子里。
云枫用力眨眨眼睛,隐约看清了一些东西,那仿佛……是一个办公室?
可是,陈设却与自己的办公室完全不同。这个办公室一点都不简陋,处处透着奢华的气息。
“这……是哪……”云枫几乎用气音发出了这几个字。
“我的办公室。”慕凌居高临下地望着瘫软在宽大沙发软垫里的云枫,这沙发都快和床一般大了,云枫陷入其中,显得格外瘦小与孱弱。
云枫半晌都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是如何绕过阿怜公司的那批眼线,把自己带到这里的,这中间的记忆仿佛出现了断层。
慕凌担心地看着云枫,说:“我给你叫个家庭医生来检查一下。”
“不……不要!”云枫的身子瞬间蜷成一团,微微地颤栗着。
慕凌仿佛早就料到似的,带有诱导性地道:“那不叫医生也可以,但你要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云枫望着慕凌,终究把“人体实验”那几个字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再次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