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洪一死，就像捅破了罗湾县那层看似平静的窗户纸。
第二天，这地方的气氛就变得古怪起来.
第三天，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第四天，恐惧啊，跟得了瘟疫似的。
第五天，在那些大大小小的家族里头疯传。
第六天，特别是之前看万家势大，没少给王家使绊子，或者干脆直接断了往来的，一个个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怕王家秋后算账。
要说这人呐，变脸比翻书还快。前两天还鼻孔朝天，觉着王家就是个要完蛋的破落户。
结果呢？万洪这个炼体九重巅峰，活生生死在了王家老头子手里。
消息跟长了腿一样跑遍全县，那些平时自诩体面的人物，这会儿哪还有半点体面？
从太阳刚冒头开始，王家老宅门前就热闹得不行。
不是那种锣鼓喧天的热闹，而是压抑着声音、带着点儿谄媚的低语。
李家家主，那平时在县里也算个人物，这会儿弓着腰，手里捧着个精致的盒子，额头上汗都下来了。
赵家家主，平时跟李家不对付，这会儿也规规矩矩地排在后头，手里捧的东西比李家的还大一圈。
一个个的，平日里也算有头有脸的，现在都跟小学门口排队领糖的孩子似的，眼巴巴地望着王家那扇紧闭的大门，希望能见“王老魔”一面……咳，说错了，是王家主一面。
他们带来的礼物可真不少，说是五花八门都算客气的。
什么珍稀的灵药啊，听说有几百年年份的；什么成箱成箱的灵谷，堆起来跟小山似的；还有些看着就古老的药材，闻着味儿就不是凡品。
甚至，有些小家族为了表示诚意，连家族传承的功法拓本都拿出来了——当然，都是些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部分，但也算是掏心窝子了。
更有甚者，几块珍藏的下品灵石都拿了出来，平时藏得比命根子还紧的东西，这会儿跟不要钱似的往外送。
目的都一样：赔罪，示好，就盼着王家能高抬贵手，大人不记小人过，把之前那点儿破事儿给翻篇儿。
然而，王家的大门，纹丝不动。
就那么紧紧地关着，任凭外面的人说破了嘴，腿站麻了，也半点动静没有。
王山老爷子呢？正重伤着呢，两条胳膊还诡异地扭着，内腑也受了震荡，这会儿正猫在屋里疗伤呢。哪有空搭理这些墙头草？
再说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儿：
清点战利品，安抚族人。
忙着呢。
王志泽按照他爹的吩咐，只是派了几个王家的年轻人出去，面无表情地把礼物一件件收下，登记造册。
收完就完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更别提请人进门喝口茶了。
至于给个准话？更是想都别想。
收了你的礼，不代表就原谅你。不收你的礼？那更糟糕，说明连收礼的资格都没有。
王家这种不声不响、把礼物收了却又不给任何表示的态度，外面排队的那些家主们心里更没底了。
跟猫抓似的，挠心挠肺的。
这王家到底想干啥？是要秋后算账？
是要杀鸡儆猴？还是要吊着他们玩儿？
猜不透啊！越猜不透越害怕，越害怕姿态放得越低，送的礼也越厚。
跟竞赛似的，生怕自己送得少了，王家记仇。
在一众吓破了胆、只会低三下四送礼的家族里，上官家倒是显得有点儿不一样。
上官家主亲自来了，送的贺礼同样贵重，但他的姿态就没那么卑微了。
他没一个劲儿地赔罪，而是先表达了对王家这次惨胜的敬佩，尤其点出了王山老爷子的手段，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然后话锋一转，委婉地提了提，说希望以后能跟王家有更深层次的合作，比如情报共享啊，资源互换啊什么的。
你看，这就是大家族的气度，知道光靠送礼不行，得谈合作，得有价值。
对于上官家，王山老爷子倒是给了点面子。
他让王志泽出面接待了一下，感谢了上官家主的贺礼，也表示了合作的事儿等他伤好了再细谈。
这区别对待，外面那些排队的家主们看得清清楚楚，心里跟明镜似的。
嗨，看来王家也不是不讲道理，但前提是，你之前没把事儿做绝。
你只是没帮忙？那好说。
你之前落井下石？嘿嘿，那就等着吧。
再看王家内部，气氛也挺复杂的。
幸存下来的族人，看着院子里堆得跟小山似的各种礼物，再听听外面那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家主们低声下气的求饶声，心里那叫一个百感交集。
昨天还在鬼门关前转悠，族人血洒当场，那种绝望真是刻骨铭心。
今天呢？就因为家主他老人家硬是顶住了，还把万家那老不死的给宰了，这些平时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就吓成这样了？
他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也终于挺直了腰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严和自豪。
只是，这股子自豪感很快就被悲伤冲淡了。
王山下令仔细清点伤亡。
这一战，王家确实是惨胜。
核心子弟虽然在重点保护下，伤亡不算大——王志涛是重伤，但好歹命保住了。
可旁系和那些护院家丁，却牺牲了将近二十个。受伤的更多，不少都缺胳膊断腿的。每一份伤亡名单送上来，王山的心头就沉重一分。这些，都是王家的人呐。
王山没多说什么废话，当场就宣布了决定。
所有牺牲的族人，按家族最高规格抚恤，他们的家人，以后由家族供养，保证衣食无忧。所有受伤的族人，家族会优先提供丹药，全力疗伤。
这决定一出来，原本压抑的悲伤里，多了一丝暖意。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王家上下，前所未有的团结。
王志泽搀着他爹，看着他爹苍白的脸，还有那条怎么看怎么别扭的胳膊，忍不住又问：“爹，您的伤……”
王山摆了摆那只还能勉强活动的手，打断了他。
“死不了。”他没看王志泽，眼睛盯着一个方向，那是黑土城的方向，万家主家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