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伯世子和淮阴侯世子在祁家的丑闻,几乎是第二天就传遍了京城。
比起酒后荒唐,更让人们震惊的是,与镇南将军千金联姻的长平伯世子黄尘,居然是断袖!
不管延兴帝是否知道这件事,将将军府的女儿许给一个断袖,不提镇南将军,连盛京城的人们都要给她抱不平。
这还好是在未完婚前发现的,若是婚后才发现,那女子可相当于是守活寡!
在官场几载的官员们,听说这件事后,就明白延兴帝几乎不可能再将将军府收归己用了。
这一天,镇南将军是佩剑上的早朝。
先帝为奖赏镇南将军平定边疆,封三品官位,特许其佩剑上朝。
镇南将军忠义,也不逾距,只有在边疆叛乱之时佩剑过一次。
而今天,却是第二次。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镇南将军的态度。
站在太和殿前的官员们见了,心照不宣地将头压得更低了些。
唯有一人的目光和镇南将军相撞。
正是邬沉。
他今日一身玄色蟒袍,腰间依旧配着那块黑龙雪鸠佩,墨发束以银冠,显得丰神俊朗极了。
饶是战场上身穿盔甲的镇南将军与其站在一起,他也不输半分。
他正坐在丹陛右侧的紫檀雕螭纹圈椅上,打量着阶下众人。
碰巧和镇南将军对上目光。
镇南将军与邬沉相隔稍远,不好行礼,便只能点头致意。
只是那眼底,分明有几分感谢。
众人都低着头,因此也就错过了邬沉唇边勾起的笑意。
前两日,他让甘南暗中给镇南将军送了封信,将长平伯世子断袖一事相告。
拿到信的第二日,镇南将军就求到了宁德堂。
因此也知道了宁德堂真正的主人。
邬沉没有让他选主,只是告诉他静观其变。
后来借祁家小姐的洗尘宴,秘密浮出水面。
人们以为当晚要在府中气极的镇南将军,却是冷静的给摄政王回了信。
他选了邬沉。
人心不是一杆天秤,做不到真正的中立。
更何况是在触及自身利益的情况下。
邬沉收回目光,看向刚落座在御座的人。
延兴帝正在看长平伯。
延兴帝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收归镇南将军,欺君之罪暂且不提,他实在不愿意损失一个长平伯。
但很显然镇南将军不打算给他一个台阶,佩剑上朝,摆明了是要讨一个说法。
延兴帝不由得沉默着,其他官员也必须跟着沉默。
直到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陛下可知昨日祁家的洗尘宴出了桩趣事?”
延兴帝笑容有些勉强,明知故问道:
“哦?朕还真不知道。祁爱卿,你来告诉朕。”
祁独玉从容地站了出来,平静道:
“回禀陛下,昨日寒舍设宴,长平伯世子和淮阴侯世子醉酒后偶然卧于一房,才有了这一桩乌龙事。”
竟是用祁独玉打了个好圆场。
长平伯心里一松,正要走出来顺着解释,邬沉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青年冷呵一声,似笑非笑道:
“祁相莫不是老眼昏花了?”
“昨日本王瞧着,两位世子可不像是偶然同榻。”
延兴帝维持着笑容:
“燕亲王,若说这不是乌龙,可是要有证据的。”
长平伯闻言露出淡笑。
只要他们咬死黄尘不是断袖,这等无法查验之事,何来证据可言。
镇南将军剑眉紧皱,正欲站出来,却听得邬沉一声轻笑。
不知怎得,延兴帝心中忽然一紧。
青年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话语懒散:
“回陛下,臣既然敢说出这番话,自然是有证据的。”
“月萧,将人带上来。”
名为月萧的手下将一位少年模样的人带了进来。
长平伯不认识眼前的人,但是他莫名心跳得很快。
邬沉看向长平伯,话语讥嘲:
“长平伯不认得此人?”
长平伯连声否认。
“可你的世子认识。”
邬沉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像在嘲讽他的无知:
“长平伯世子每月上旬都会到连理阁喝酒,有一小厮常常跟随他一同进出。”
“本王巧遇过世子几次,发现出了连理阁,那小厮却不见身影。”
“后来才得知,原来是紫燕楼的男妓。”
紫燕楼是盛京有名的酒坊,养了一帮艺妓。这些艺妓有男有女,为的就是讨不同客人的喜欢。
邬沉唇边的笑意扩大了些:
“还不快将世子赠与你的香囊拿出来,给长平伯好好看看?”
听到这话,那少年连忙拿出怀里的香囊,上面精巧地绣了黄尘的名字。
邬沉眼神戏谑,看着脸色煞白的长平伯,他故作思考,而后补充道:
“听闻长平伯夫人最擅长女红。她刺绣的技艺在全盛京城里,都找不到第二个如她一般厉害的。”
“长平伯要不要来辨认一番?”
长平伯不敢应声,额上冒着大颗的冷汗。
他知道邬沉不会在这种场合造假。
完了。
见长平伯始终保持沉默,邬沉失了耐心,冷漠开口:
“为谋求婚事,欺君罔上,长平伯,你可知道该当何罪?”
延兴帝收起了笑意。
长平伯这个蠢货!不仅骗了他,还被邬沉找到了证据!
延兴帝眸光一暗,决定在事情闹大前先做决断,将长平伯先保下来。
有人却毁了他的如意算盘。
一直缄默的镇南将军站了出来。
他将佩剑脱去,朝延兴帝跪下,高声道:
“微臣幸得陛下垂怜,得此婚事,特从西疆赶回京城,望不负陛下抬爱。”
“不曾想长平伯欺君罔上,竟以断袖世子求娶犬女!如今西疆还未安定,若是因为长平伯一己私欲危害我朝稳定,臣百死难赎!”
末了,他叩首道:
“将军府只想要一个公道,还望陛下明察!”
延兴帝无力地闭了闭眼。
长平伯府,完了。
镇南将军战无不胜,在京城威望颇高,如今又将长平伯欺君和边疆安定连在一起,饶是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保不住长平伯。
延兴帝睁开眼,眼底尽是冷漠,同说出的话一般:
“长平伯府不忠不义,欺君罔上,即日起剥夺爵位,抄没家府,男眷流放,女眷为奴。”
“镇南将军府与其婚事,一并收回。”
长平伯闻言霎时瘫倒在地,他成了废棋。
延兴帝的一根羽翼,就这样断了。
延兴帝不愿再待下去,宣布退朝,由身边的太监扶着离去。
阶下官员行礼后便各自离开。
淮阴侯虽说没有受到牵连,出了这么一桩丑闻,想必以后世子是不可能走入仕途了,淮阴侯便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坐在椅子上的邬沉起身,和前来的镇南将军并行着。
镇南将军身量已然很高,却还不及邬沉。他低声朝身边人道:
“多谢殿下。微臣以后,定为陛下肝脑涂地。”
邬沉笑了一声,止住他:
“本王不会让你到那种地步。”
他素来不喜欢这种表忠心的话。
赢者,当然要好好的活着。
邬沉负手,偏头将身边人刚刚的话重复了遍,而后垂眼沉声道:
“将军,你该谢的不是孤。”
“是你自己。”
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能在这场暗变中,做出最好的选择。
镇南将军若有所思。
身边的青年唇角微勾。
就比如那个聪明,却又果断拒绝他的,祁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