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稍微休息了一下,为丧礼奏乐的乐队都来了。
一个下午,丧事进行得很顺利,陆家二房和陆老太那边没人过来,但也没闹什么事情。
只有陆思思还留在祠堂这边,中午晚上蹭饭吃,吃完饭又顺了几把瓜子和糖果回家去。
陆丰和五个嫂子们按着当地的丧葬流程,从下午一直忙活到晚上才稍微有时间休息。
入夜,前来吊唁的宾客也走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些平素比较多往来的亲友一起过夜守灵。
说是守灵,也不是完全坐着发呆,而是起了几桌打牌,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炸金花的炸金花、同花顺的同花顺、摸纸牌的摸纸牌。
时不时响起喊“炸弹”、“我碰”、“顺子”的声音,令本就悲伤的丧事多了些快乐。
乡下办丧事,总是这么地朴实无华。
该哭哭、该吃吃、该玩玩。
死者已矣,活着的人以后该过日子还是得过日子。
陆丰见姜玉凤无精打采,便主动要求把她送回家去。
同时,他也想回家瞧瞧,小皮那边似乎已经得手,拿回了气枪。
姜玉凤走路虚浮、双脚晃悠得厉害,陆丰索性背起了他直往家奔去。
姜玉凤看着自己唯一活着的儿子,还发现他这两天好像长大懂事了许多,心头蓦然涌起一阵暖意。
幸亏还有老六啊。
老六要是太懂事,说不定也一起去扑救山火,说不定...
姜玉凤不敢往下想,紧紧搂着老六儿子的双肩,又看了一眼远处的黑漆漆连绵的山脉,还有当空的圆月。
路边水稻田里有许多萤火虫在飞舞,还有青蛙此起彼伏的“呱呱”声。
姜玉凤蓦然感慨万千。
她随即叹了一口气,开始念叨说:
“老六啊,以后你得多关照着你五个嫂子。
她们五个女人比我还命苦,新婚夜一过就死了男人。
娘是不忍心她们以后一辈子守寡跟着我们的,就算她们肯。
娘也过意不去啊...”
陆丰站定,把后背上的老娘往上推了推、稍微调整一下背负的姿势,说:
“娘,你放心吧,你不说,我也会关心嫂嫂们的。
不过,你也要关照好你自己啊。
你要是有个什么问题,我还得分神照顾你呢!”
姜玉凤一听,想想也有道理,郑重点头回应陆丰:
“行,娘会好好爱惜自己,不让你们分神。
你哥哥们从小跟着娘吃了不少苦,现在他们一睡就是永久,倒也自在。
也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吃了不少苦,所以他们不忍心你这个最小的弟弟吃苦,才把你宠坏了。
你也老大不小了...”
陆丰见老娘又准备开始唠叨,赶紧岔开话题说:
“娘,你今天真帅!
在祠堂的时候,把那个老妖婆和二叔一家骂得狗血淋头,还当着十里八乡的人的面来骂。
真是解恨!
不过,娘,我从来没见你像今天这么胆大过!
以后继续保持这种风格我最喜欢。”
姜玉凤想起白天自己骂人的事情,都还心有余悸。
是啊,她今天是用洪荒之力在骂人,却也是有生以来骂人最厉害的一次。
她轻轻给了陆丰的后脑勺一记暴栗,怒骂说:
“你这个臭小子,你是在笑你老娘是不是!
要是再跟二房多干仗几次,你娘也得跟你哥哥们去了。
既然分家了,以后少去招惹二房那边的人,那边没个好人。”
陆丰笑笑,迈着步子继续往前,并说:
“知道了。
但是人家要来招惹我们,我们也不怕他们...”
...
母子俩有说有笑回到了陆家。
陆丰见姜玉凤难得地笑了,心情也好多了,他也跟着感到轻松了许多。
陆丰刚从走廊穿到东屋这边,就见一个黑影从姜玉凤的屋内蹿了出来。
“二婶,你来我娘的房间做什么!”
陆丰赶紧放下姜玉凤,追上上前一把拽住要从柴房后面的篱笆钻出去的蔡淑芬问到。
陆丰力气大,直接就把蔡淑芬从篱笆下面拽了起来。
“我...我...好像有东西掉你娘房间了。”
姜玉凤也是当下就进屋点亮蜡烛瞧看,只见屋内一片狼藉,衣服也被扔得散落了一地。
她那个当初陪嫁过来的带锁头的木箱子,已经被凿得锁片快要掉落了。
姜玉凤见状,气得长吐一口气,骂到:
“我要是再晚回来一步,你是不是就要撬开锁头偷走我全部的东西了。”
这时,陆丰也揪着蔡淑芬来到了姜玉凤的屋内。
“娘,是二婶。”
陆丰一眼瞧见那快要被凿出一个口子的大木箱子,还有一地的木屑,便对姜玉凤说:
“娘,赶紧看看少了什么没有。”
陆丰又重重推了一下蔡淑芬,恶狠狠骂到:
“要是少了什么东西,直接把你送大队去游村!”
蔡淑芬一听,双目色变,“扑通”对着陆丰跪下,抓着他的裤管求饶:
“老六,别呀。
不要把二婶送去大队,我不想游街,太丢脸了。
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是...是你奶奶,是你奶奶叫我来偷抚恤金和粮票的。
本想趁着你们在祠堂守灵没人在...”
陆丰冷哼一声打断说:
“你们却没有想到,我们会中途回来是吧。
我们家没人在,你就来偷抚恤金和粮票。
要是还有我们自己的钱票在,你们还会说是分家的时候没有拿出来公分的。
你顺手拿走了也只是拿走你们的那一份而已。”
经过几次的过招,陆丰已经摸透了陆老太和二房一家子的心理活动了。
只要是他们自己贪心想要的东西,他们总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拿”走。
主打的就是做了坏人也能理直气壮、不愧疚不内耗,还能反向pUA你的无耻手段。
蔡淑芬见陆丰依旧是铁青着脸,继而又跪着走向姜玉凤哀求:
“大嫂,大嫂,你最仁慈了,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姜玉凤登时便心软了。
“老六,要不算了吧!
这事要是传出去,以后他们也不好做人。
好歹我们还是兄弟妯娌的。”
陆丰心里还记挂着小皮去拿回气枪的事情,也懒得再追究这事了。
“滚!”
蔡淑芬连滚带爬要出去,陆丰又发现,这间屋子的锁头也被撬了。
“等等,我们买过锁头得花钱,赔我们一块钱!”
陆丰又叫住了蔡淑芬。
蔡淑芬看着被她撬坏了的屋门锁头,为难说:
“可是一个锁头才一毛钱,怎么就要赔一块钱呢?”
陆丰指着那木箱子,冲蔡淑芬怒吼:
“我娘这木柜珍稀得很,就连锁头的都是定制的。
不用钱吗?你以为就只是赔一个屋门的锁头吗?
还有这满地狼藉,我们收拾起来不用时间,不收你误工费吗?
赶紧拿来!”
陆丰也不客气,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去掏蔡淑芬的口袋。
蔡淑芬看到陆丰要吃人的样子,还有那高大的身躯,顿时便怂了。
“我给,我给还不成吗...”
蔡淑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塑料袋捆成的长方体,哆嗦着扒拉开塑料袋,露出里面的角币、和粮票。
陆丰哪里还给蔡淑芬点数的机会,一把夺了过来,粗略地点了点,大概有三四块钱和十来斤粮票和几布匹的布票。
“你可以走了!”
陆丰毫不客气地把所有钱票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蔡淑芬双目瞪大,下意识伸手要去掏陆丰的口袋。
陆丰提起拳头,恐吓说:
“你要吃拳头不是?”
蔡淑芬后背发凉,旋即看向姜玉凤说:
“大嫂,老六这是抢劫!
要是说到大队那里去,是要判刑坐牢的!”
姜玉凤冷冷说:“你到别人屋里偷盗别人钱财,还毁坏别人的财物,就不会判刑坐牢?
这些,本该就是属于我们大房的,而且还给少了呢!”
蔡淑芬气得双手发抖,指着陆丰母子的鼻子一边往屋外后退,一边骂说:
“强盗,一屋子的强盗!
你们大房出来的都是强盗!”
“啰嗦!”陆丰重重关上房门,不想再看到蔡淑芬那张肥胖又扭曲的脸。
姜玉凤隔着门板对蔡淑芬又淡淡地来了一句:
“论强盗,我们没你们厉害!”
蔡淑芬吃了大亏,转身就往西屋跑去,准备找陆老太投诉商量挽救的法子。
陆丰帮着把屋子收拾整齐了,重新把门锁装了上去。
待姜玉凤躺下后,陆丰才出了屋子去找小皮。
小皮呢,这都回来一下午了,怎么不见它回来。
而且,他莫名其妙就感到和小皮的感应变弱了。
不然,他也不会不知道小皮在干嘛。
真是奇了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