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林中燃起无数火把,地毯式搜寻林祈的下落。
沿着痕迹,寻到了被大火烧焦的山坳。
“殿下,发现了这个。”
被大火烧成黑炭的东西丢在地上,依稀能分辨出是狼,秦宸玺心一颤,手无声攥紧了。
不仅有狼,形似猞猁的黑炭也被黑甲骑扒了出来。
“殿下,四周还发现很多人骨,只是都烧黑了,无法辨别身份。”
不远处,青年容色稠艳,长指挑起窗纱,视线透过夜色,望向盯着狼尸不语的男人。
00崽坐在他肩上疑惑:“幼幼不过去吗,大爹找了你一天,一口水没喝呢。”
林祈收回手,倚靠在厚毯上,语气不明意味,“只有尝过失去的滋味,才有失而复得的欣喜。”
看着懵懵的小东西,他指尖摸着它的小脑袋。
瞧着人闲适的姿态,00崽合理怀疑,幼幼这是在‘报复’大爹…
秦宸玺带着人一连搜寻三日,除了那晚的山坳,再无任何发现,狼车的最后踪迹显示,林祈被逮到了那个山坳里,并且没有再出来过。
“殿下,狼将他只怕是…”凶多吉少。
话没说完,秦宸玺黑蒙蒙的眼神扫过来,说话的将士低头收了声。
秦宸玺眼下带了青色,数日未合眼,哑声:“继续找。”
他不相信…
初见以雷霆手段杀了延飞掣。
言笑晏晏,月下剑鸣。
那般端雅如仙的人,让他怎么和那堆焦黑的骨头联想在一起。
秦宸玺眼眶泛红,几乎站立不住。
怪他。
怪他太自负了,明明知道这一路上不会安稳,明明千算万算…
为什么明知道那人不舒服,还要单独留他在车上,秦宸玺捂上心口,心脏绞着,不断蔓延的疼,随着每次呼吸都会加重这种痛觉。
分明他刚明白自己心意不久,上天就将人带离了他的世界。
压抑,占有,秦宸玺墨玉眸中汹涌着几乎病态的思念和爱意。
祈…
他甚至没机会当面唤那人一声名字。
一转眼,大秦朝林狼将在去治水的路上,失踪已有半月。
秦宸玺在第七日时,仿佛万念俱灰,他没有再继续寻找,而是用最快的速度返归京城。
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灭了延家。
那日,京城上空血光漫天,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数日不曾散。
大臣的折子参上去一波又一波,帝王却始终装聋作哑。
延家败落的次日,定王被软禁宗人府,日日受刑。
皇宫御书房内。
皇帝全身无力的坐在那,对面秦宸玺神色平淡,可只要仔细看,平淡下压抑着怎样的癫狂。
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今成了傀儡,也让他真正看清了自己这个儿子的手段。
“宸儿果然是天生的帝王材,皇位,朕随时都可以禅让给你。”
秦宸玺放下棋子,唇角冷勾。
-
一晃又是半月,朝堂历经了一次大换血,太子突发病重,久居东宫不出,帝王令下,任何人不得前去打扰。
同日,一辆低调的马车行在远离京城的官道上。
“主子,往哪找?”
身穿便服的黑甲骑充当着马夫,隔着车帘恭敬询问。
数秒后,男人沉吟出声:“去南县。”
画卷上面的青年一身白衣,手里的剑隔着画透出几分锋利。
秦宸玺指尖触上画中人的脸,久久不曾移开。
倘若还活着,那人也会不放心遭难的百姓,去瞧上一眼吧。
祈,你会去的吧。
孤不信你就这么死了。
秋风起,满山斑斓红。
南县属江南,风景美如画,鱼米富饶地。
一家茶阁内。
“殿下此次秘密南下,似乎在寻什么人?”
男子一身浮光蓝锦长袍,形容斯文,语气带着恭敬。
秦宸玺视线从窗外收回,垂眸应了一声。
一盏茶的时间,苏明远望着马车离去,也抬脚上了马车,回了苏府。
秋色满庭院,青年一身白衣,坐在檐下执卷看得入神,就连人走近都没察觉。
苏明远俯身凑近,看向青年手中的书,是小话本子。
他没忍住掩唇低笑。
听到耳边的笑,青年身子陡然一僵,看向身旁人,将小话本负在身后,“你,你回来了。”
苏明远摸了摸青年的头,好笑摇头,“这话本这么好看,看这么入迷。”
青年闷声不语,苍白的脸色只瞧得人心软。
“今天身体好些吗?”
苏明远坐下,眼神带着抹关切,“可有想起来什么?”
青年是在一个月前他从路上救下的,醒来后便一问三不知,郎中来诊治过,说这人身有沉疴,现又失忆。
苏明远不禁心生怜惜。
“祈…”青年垂眸:“梦中好像有人这么唤过我。”
“祁?哪个祁?”
见他摇头,苏明远也不勉强,只笑着说:“想不起来就别想了,说不定哪天自然就想起来了。”
“记住你现在对外的身份是苏澜。”
青年点头,继续执卷看起来。
苏明远眼底纵容,眼前人虽然失忆了,可一举一动都带着贵气,只是看着都赏心悦目。
他不打扰他,刚走出两步,想起什么事,又转身道:“明日带你去见一个人,正好你闷在府里久了,权当散心吧。”
青年抿唇:“见的是什么人?”
“等明日你就知道了。”苏明远神神秘秘的走了。
青年执着话本的手微紧了紧,凤眼划过一丝迷蒙的光。
翌日,午后。
马车停在了码头,苏明远带着人上了最大的画舫。
入秋后,扑面而来的风,带着码头的水湿意,青年低咳了两声,明媚的阳光驱不散周身的寒意。
甲板上,秦宸玺手中的杯子滑落。
“主子您怎么了?”
秦宸玺抬手摇头,墨眉皱起,方才隐约听到熟悉的咳音。
又是幻觉么。
“慢着些,你身子不好,不着急。”
声音由远及近,秦宸玺不经意的望过去,刚要收回视线,深邃的墨玉眸破冰一样,不可置信后又很快迸发出喜色。
“祈…”
他唇边溢出极低的喃音。
“殿下。”
苏明远扶着林祈走过来,拱手一礼,见秦宸玺直勾勾盯着林祈,他眸色微疑,“殿下认识苏澜?”
“苏澜?”
秦宸玺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又注意到对面青年陌生的神情,心里陡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走到青年跟前,细细的端详着眼前人,眸底的思念汹涌,他哑声唤:“祈,孤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