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楚仁坚定的语气,姜解语紧绷了许久的神经在这一刻突然松懈了。
但也正因如此,她的情绪彻底崩溃,不由哭出声来。
承担了太大压力的姜解语毫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扑在楚仁的怀里哭泣着。
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让她得到发泄。
“没事的,没事的。”
楚仁轻拍对方的后背,尝试着安抚。
渐渐的,姜解语哭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在楚仁怀里没了动静。
低头一看,已经睡着了。
楚仁这才意识到,从今天早晨开始,整个姜家的人连带自己在内,恐怕都是紧绷的一天,几乎没有任何休息的时刻。
他将女孩拦腰抱起往楼上走去。
再将人送回房间之后,楚仁轻轻离开,将房门关闭。
醉意作祟,长夜难眠。
隔日。
同样宿醉的程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房间中坐着一个人。
他下意识喊道:“给我水。”
对方将一杯温水送到床头。
程功猛地喝了下去,将水杯递回去。
定睛一看,面前的人并不是自家儿子程书奇,而是楚仁。
“是你?书奇呢?”
“他在隔壁房间看书呢。”
楚仁随手拿过一个小凳子坐在床边,一脸期待地看着程功。
这般神情让程功感到头皮发麻,忍不住将被子又往身上裹了裹。
“楚仁,我可是做的仁至义尽了,剩下那些人我可就真的没法替你引荐,只能到刘斌这一步……”
“程大人,我知道。”楚仁点头。
他说道:“我很感激大人帮我,等事情结束之后我和姜家都会好好感谢大人,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一点小小的忙需要大人帮一下。”
“我真的帮不了你什么了……”
程功有些头疼,他算是看出来了,楚仁就是铁了心要掺和进这件事情当中。
他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自己好歹也是江源县县丞,贸然参与到科举舞弊一事之中,只要稍微出现一些差池,很容易被牵连。
本就久久看不到晋升的机会,若是再因此被牵连,得不偿失。
“大人,也不能说只是帮我,这同样是在帮您,这对您来说可是最好的机会,难道您甘心一直做一个小小的县丞?”
闻言,程功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
楚仁这才耐心解释道:“大人,昨日你为我引荐的那位刘斌,我见到过他跟杨浩走在一起,他们关系匪浅。我怀疑私底下举报舞弊一事正是杨浩所做。”
“他举报舞弊?没有好处吧?”
“看起来的确没有什么好处,可实际上,我昨晚回去之后确认了一件事,乡试之前试题的确被泄露出来,后来辗转落到姜石林的手里。”
“什么?”程功忍不住喊出声来。
他瞪大眼睛看向楚仁,“你是说,你那位学生,书奇的那两个同窗真的舞弊了?”
程功伸手指着楚仁,有些不敢相信。
没有舞弊还好,现在既然已经知情,楚仁还打算继续一条道走下去?
楚仁伸手握住程功的手指,“大人,您现在要关注的不是姜石林跟姜安虎舞弊与否,这是小人该关心的事,您要考虑的事更重要。”
“嗯?”
楚仁坐的端正了一些,“经我确认,那份泄露的试题是杨浩交给柳青青的,您难道就不好奇杨浩是从什么地方拿到的试题吗?”
“从江源县?还是从安阳郡?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试题是如何泄露出来才是您身为官员更应该关注的事情,而且这也是朝廷更重视的问题。”
比起学子舞弊,内部腐败造成试题泄露明显更严重。
“若是大人能够协助破获此案,是否会得到嘉奖呢?若是江源县的某些人接触过那份考题,大人同样会有不小的收获。”
面对楚仁不停的解释,程功早已看清楚其中的利弊。
不错。
他更应该关注的是试题如何泄露,是从哪个环节泄露出去,才落到杨浩手中。
若是能够顺藤摸瓜抓到这个人,自己就不必再一直坐县丞这个位子。
程功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他确认道:“真是姜石林从杨浩那里拿到了一份泄露的考题?”
“我以我的人格起势,千真万确,而且我怀疑您那位好友刘斌或许知情……”
“你为什么帮我?”程功目光灼灼地看向楚仁。
楚仁笑了起来,“大人,我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我自己啊。姜石林跟姜安虎的确看过那份泄露的考题,现在又被杨浩推了出来,我该怎么证明两位学生无罪呢?”
“既然如此,倒不如把事情闹大一些,考题泄露远比舞弊更严重,这是为了给我更多的时间准备。”
程功穿衣下床,赞叹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的确是一个聪明人。”
“大人,在下还有要事,便不多陪了,还请有什么消息都知会我一声。”
“好。”程功答应下来。
目送楚仁离开房间,程功摇了摇头走到窗口,突然注意到那里放着的几张银票。
程功记得自己并没有在这里放钱,那是……
他透过窗口看向楼下,楚仁正走出客栈,一路往东边走去,步履不停。
那是安阳郡府衙的方向。
坐拥超过二十万人口的安阳郡,府衙大牢同样是规模很大的存在。
偷鸡摸狗之事时常发生,经常会有人进来住十天半个月。
除此之外,也会有伤人,作奸犯科,寻仇滋事之类的事情,大牢里平常也一点不冷清。
不过这几日,安阳郡的大牢却是彻底地热闹了起来。
不为别的,舞弊一事导致太多学生被抓了起来,这些年轻学子们将一个个原本空置的牢房都占据了,几乎没有空闲。
“哭哭唧唧的,读书人就是麻烦。”
牢房外的休息处,一名狱卒听着耳边的声音,不耐烦地吐槽了一声。
在他对面,另一名狱卒笑道:“都是些文弱的公子哥,别说是蹲大狱了,平日里只怕是连柴房都没有睡过,牢房里的老鼠蟑螂虫蚁之类的就得吓个半死。”
“今天该轮到谁了?那一对兄弟?”
“不行不行,头吩咐过,那两个暂时不能动。”
“行吧,反正人这么多,随便挑几个算了,总会找到嘴不那么硬的。”
牢房里,姜安虎蹲坐在墙角瑟瑟发抖。
他听到了两位狱卒的话,为自己躲过一劫而庆幸。
坐在旁边的姜石林表情浑浑噩噩,早已经被吓傻了。
被抓进来只有一天,兄弟二人已经看到太多书生被带走,然后被拖回来,身上伤痕累累,脸色惨白。
审问是一场折磨。
姜安虎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住,不知道石林能不能撑住。
“谁来救救我们……爹,姐姐,老师……”
呜咽声中,姜安虎的语气陡然变得惊讶起来,他不由喊道:“老师?”
透过铁质栏杆,他看到老师正朝自己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