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京城到了,我们总算回到京城了,可算是到家了。”
城门口,一辆低调而简单的马车缓缓走进,马车内,一身粗布麻衣的陶嫲嫲握住了谢清蕴的手,声音带了欢喜。
“是啊,大小姐,你为了给侯夫人治病,九岁就离开家,去了神医谷拜师学艺,整整八年了!这次你回去之后,侯夫人定然能够药到病除,不再受头痛折磨了。”
旁边的贴身丫鬟陶心轻轻整了整谢清蕴的衣衫和头饰,一脸欣喜。
谢清蕴撩起了车帘子,看着外头人来人往的热闹吆喝,再看了看那肃穆端正的西城门三个字,这才如梦初醒。
她的确是回来了。
真是怪事一桩,她死了之后,竟然又重新活到了十七岁。
许是老天爷都瞧不过去了吧。
“不会的。”谢清蕴忽然抿唇,露出了一声冷笑来。
陶嫲嫲和陶心都有些惊讶,道:“不会什么?”
“他们不会感念我的付出,也不会疼爱我——”谢清蕴想到往事,眼底甚至染了几分冷色,与前几日从神医谷中兴高采烈踏上归程的人判若两人。
“这怎么会呢?你是侯爷和夫人唯一的女儿,又是为了夫人才去学医,虽然离家多年,但是夫人这些年全靠你寄回来的药膏才能抑制头痛,你为了早日学成归来,每日头悬梁,锥刺股,亲自上山采药,甚至以身试药,这一切,老奴都看在眼里的,若是夫人知道了,定然会加倍心疼怜爱你的。”
陶嫲嫲握住了谢清蕴的手。
谢清蕴冷笑。
会吗?
不会的。
因为家中已经有人顶替了她的位置。
她的表妹,楼心玥。
父母视她为掌上明珠,哥哥对她千娇百宠,就连当初青梅竹马的未婚夫都移情别恋爱慕上了她。
上一辈子,她回到家之后,哭过闹过委屈过。
但是楼心玥心机深沉,笼络人心的手段厉害,她独木难支。
哪怕谢清蕴凭借医术治好了母亲,却被楼心玥窃取功劳,谢清蕴被诬蔑为欺世盗名的恶毒女人,不但禁止她行医还把她关在后院,断她手筋毁她医术,最后代替楼心玥去和亲,最终惨死在蛮族的折磨之下。
她的游魂浪荡了十年,直到看到楼心玥死后,才得以消散。
幸好啊,她又回来了。
这辈子,她得将上辈子流过的泪,受过的苦头,都还回来啊。
总不能白死一遭。
“陶妈妈,让陶叔转头,先不回去,改道去普济寺。”谢清蕴心里有了计较,忽然开口道。
“大小姐不是要第一时间回去给夫人治病吗?怎么要去普济寺?”陶嫲嫲不解。
“听闻今日普济寺的无相法师出关,我想要去求个平安符给母亲,而且母亲的头疾是沉疴旧疾,不急在一时半刻的,这无相法师出关,要是错过了,那可就要再等三年了。”
谢清蕴面不改色道。
陶嫲嫲当即就让陶叔掉头去了普济寺,并且笑着道:“大小姐可真是我见过最孝顺的姑娘了。”
是吗?
就是这样的孝顺,上辈子亲自葬送了她的性命。
感念生恩,恪守孝悌,却让自己的父母亲自送她上了黄泉路。
这辈子,她不会再孝顺了。
她得给自己谋求一条康庄大道,锦绣前程。
她去普济寺,是求符的。
但那不是给她母亲求的平安符,而是要给自己求一个平安符。
她记得清楚,上辈子,皇帝秦玄昭的大太监在普济寺中毒了,然而随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为了此事,秦玄昭回宫后血洗太医院。
这一个暴政,给了这位手段冷酷狠厉的新帝又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在史书上被翻来覆去,添油加醋地描述。
所以,谢清蕴这一次过来,是为了以身饲虎的。
她得给自己找一个强有力的靠山,才能应对安阳侯府那一堆魑魅魍魉。
而这普济寺中中毒的大太监,就是她最好的机会,最好的投名状。
他中了毒,而谢清蕴在神医谷专研八年,最擅长的就是解毒。
上辈子,她母亲的头疾也并非什么沉疴旧疾,而是中毒了。
可惜,她刚钻研出解药,就被楼心玥占为己有,并且联手了府医,调换了她的解药,害得母亲吐血,险些归西,最后楼心玥拿出了自己的解药,并且假模假样地割肉为引,将母亲救了回来,还彻底让母亲根治了头痛。
此后,母亲将她奉为亲女,更憎恨自己为了争宠,居然给亲生母亲下毒。
她百口莫辩,在楼心玥的挑唆下,父亲挑断了她的手筋,让她这辈子都不能再给别人诊脉。
她到现在也清晰记得撕心裂肺的痛感席卷全身时,她的亲生父亲却居高临下,冷冷地睨着她。
想到前尘往事,谢清蕴心潮涌动,脸色更冷。
“大小姐,普济寺到了,大门那边有很多官兵,怕冲撞了贵人,所以我们从后门进去。”陶嫲嫲低声说道。
谢清蕴颔了颔首,道:“好。”
三人下了马车,从后面进寺。
然而,谢清蕴刚踏进门,便被一柄寒光闪烁的利剑架在了脖子上。
陶嫲嫲和陶心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当即就吓得面如菜色。
“来者何人?今日寺中有贵人,闲杂人等,速速离开!强行闯寺,通通下狱!”为首的官兵冷声呵斥道。
谢清蕴岿然不动,心里却有些疑惑。
一个大太监中毒,哪怕再受宠,也到不了封锁寺庙,来者下狱的地步吧?
“官爷息怒,我乃安阳侯府的嫡女,刚从外地归京,听闻今日无相法师出关,特地来向无相法师求一道平安符的。”
谢清蕴低声道。
“无相法师现在自身难保,哪有余力保你平安,赶紧走!”官兵厉声斥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