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家,凛冽的寒气似乎还黏在身上,叶凡搓了搓手,推开了堂屋的门。
一股淡淡的饭菜香混着屋里的暖气扑面而来。
木桌上已经摆好了午饭,两个粗瓷碗里盛着寡淡的玉米糊糊,旁边放着一小碟咸菜疙瘩,另外还有一盆熬好的鸡汤。
柳如雪和柳如霜姐妹俩却没动筷子,并排坐在炕沿上,微微低着头,纤细的眉毛都蹙着,脸上带着明显的愁色。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安静。
叶凡脸上露出笑容,打破了沉闷。
“别担心了。”
他的声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事情都解决了。”
柳如雪猛地抬起头,眼睛里还带着水汽和疑虑。
“真的吗?叶凡,你不是在安慰我们吧?”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显然刚才心里是极度不安的。
叶凡走到桌边,拿起一个窝头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我跟金虎叔都说清楚了,他老人家都明白了,不会有事的。”
他语气笃定,眼神坦然。
“赶紧吃饭吧,都凉了。”
听到叶凡亲口确认,柳如雪和柳如霜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
她们从炕上下来,走到桌边坐下。
三个人围着简陋的木桌,默默地吃起了午饭。
屋外寒风呼啸,屋内却因为这短暂的安宁,显得格外温暖。
下午,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叶凡正在偏房里靠着墙根眯着眼休息,养精蓄锐。
突然,“哐当”一声巨响,院门被人粗暴地推开了。
沉重的木门撞在土墙上,震落了些许尘土。
叶凡立刻睁开了眼睛,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和嚣张的说话声。
“就是这里!就是这个叶凡!投机倒把,挖社会主义墙角,必须严惩!”
是李刚那尖利又带着幸灾乐祸的声音。
叶凡皱了皱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几个穿着制服,胳膊上戴着红袖章的人跟着李刚走进了院子。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国字脸,眼神锐利,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人叶凡有点印象,是公社治安大队的队长张天顺。
这时,听到动静的柳如雪和柳如霜也从堂屋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惊慌。
张天顺的目光扫过院子,最后落在了柳家姐妹身上。
当他看到两人身上崭新厚实的棉袄时,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那棉袄的料子和颜色,在这普遍灰扑扑的黑山屯里,显得格外扎眼。
他眼里闪过一丝了然,似乎更加相信了李刚的话。
在这个连肚子都填不饱的地方,谁家有闲钱扯布做这么好的新衣裳?
除非,是走了不正当的路子。
叶凡从偏房的阴影里走了出来,阳光照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目光平静地看向李刚,又扫过张天顺和他身后的队员。
一切都明白了。
是李刚贼心不死,直接捅到公社去了。
张天顺上前一步,目光如炬地盯着叶凡。
“叶凡,你最好老实交代!”
他的声音带着官方的威严。
“你家这些粮食,还有你媳妇儿和小姨子身上这新棉袄,都是怎么来的?”
“是不是你偷偷进山打猎,把猎物拿去黑市卖了换来的?!”
叶凡还没开口。
李刚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唾沫横飞。
“张队长,肯定就是!他一个穷光蛋,突然又是吃肉又是做新衣裳,不是投机倒把是什么?”
“这小子肯定是偷偷摸摸把打到的好东西拿出去卖了,不然哪来的钱!”
“这是挖集体主义的墙角,是资本主义的歪风邪气!必须严惩,杀鸡儆猴!”
李刚的声音很大,很快就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
院子外面,人头攒动,探头探脑。
这些村民大多都亲眼见证了叶凡家这段时间的变化,心里早就犯嘀咕了。
有的是纯粹的好奇。
有的则是掩饰不住的羡慕。
更多的,是赤裸裸的妒忌。
巴不得叶凡赶紧倒霉,被治安队的人抓走才好。
凭什么啊?
这个走了狗屎运的家伙,不仅娶了屯子里最俊的女知青,还隔三差五地吃肉,日子过得比谁都滋润!
简直是羡煞旁人!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叶凡迎着张天顺审视的目光,又瞥了一眼上蹿下跳的李刚,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李刚,你一口一个投机倒把,有什么证据吗?”
叶凡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李刚被问得一愣,随即梗着脖子,更加理直气壮。
“证据?”
他嗤笑一声,指了指柳如雪姐妹身上的新棉袄,又指了指叶凡家烟囱里偶尔冒出的肉香。
“我们都是屯子里的猎户,谁家什么底细不清楚?你叶凡突然过得这么好,吃香的喝辣的,还穿上了新衣服,这难道不是最大的证据吗?”
“你倒是说说,你哪来的钱?”
叶凡淡淡地说道。
“我看你就是扯淡,纯属羡慕嫉妒恨!”
李刚被戳中了心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恼羞成怒。
“好!叶凡,你有种!”
他往前逼近一步,几乎要指到叶凡的鼻子。
“你要是今天能说清楚你这些东西的来路,证明你不是投机倒把,我李刚,当着全屯子老少爷们的面,跪下给你磕头道歉!”
“要是说不出来,哼哼……”
他眼神阴狠。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这些粮食,还有这新棉袄,到底是怎么回事!”
院子里的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叶凡身上。
柳如雪和柳如霜紧张地攥紧了衣角,脸色苍白。
就在叶凡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解释的时候。
一个洪亮而带着威严的声音从人群外传了过来。
“怎么回事?”
“干什么呢?都围在这里干什么玩意儿!”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金虎背着手,皱着眉头,正从不远处大步流星地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