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诸事结束,蔺聿珩出宫时,已是日暮西垂,他未曾停歇,便急匆匆赶往东街府邸。
然而,当他抵达穆府门前,却被晋王的暗卫阻拦住。
“见过临安郡王,晋王殿下正在府中做客,劳烦郡王稍候片刻,属下前去禀报一声。”
“放肆!”蔺聿珩抬手指向那金灿灿的匾额,“看清楚了,此乃穆府,是我夫人府邸!”
话落,他直接撞开暗卫,昂首阔步迈入府中,那副架势,仿若去捉奸。
真乃笑话也!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进入自己妻子的府邸,竟然还要向其他男人通报!
通报什么!为何通报!难不成里面之人在谈情说爱!
穆岁安……真是愈发无法无天了……
待蔺聿珩行至正院门外,忽闻院中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有男子的肆意爽朗笑声,还有他熟悉的女子清脆灵动之音。
“哥俩好啊,三星照,四喜财,五魁首啊……哈哈,晋王爷,你又输了!”
穆岁安那如银铃般的笑声,就这样清晰地传入蔺聿珩耳中。
“行!我愿赌服输!反正今个要是喝醉了,我就赖着不走了……”
“砰——”
姜奕承话语未尽,便因门口传来的重重开门声,无奈戛然而止。
院中饮酒的三人,闻声望去,只见身着深绿色官服的蔺聿珩,面色阴沉地推门而入。
他的脸色似黑云压顶,显然是愤怒到了极致,却又在极力隐忍着。
他那如寒潭般深邃的眼眸,死死盯着穆岁安,眼中闪烁着压抑的怒火。
再看穆岁安,她身着一袭娇艳的绯色长裙,长发仅用玉簪轻挽,几缕发丝垂落耳际,更添几分女儿家的柔美。
她的衣袖随意卷至手肘,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手臂。
此时此刻,她右手执着酒杯,左手握着鸡腿,嘴角还沾有些许油渍。
晋王与乔棠也毫不逊色,同样吃得满嘴流油,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视线移至圆形石桌,上面摆放着烤肉与烤鱼,还有几盘精致的菜肴,像是宫廷菜式。
这三人见到他,似乎颇为惊讶,一时之间竟齐齐愣住了。
蔺聿珩缓步走到桌边,取出自己洁白的锦帕,俯下身子,为穆岁安轻轻擦拭着嘴角。
“夫人……是在用膳?好吃吗?“
他嘴角微扬,声音轻柔,修长的手指划过穆岁安耳畔,勾起一缕发丝,别于她耳后。
“在吃饭……很好吃。”穆岁安未经任何思索,便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她瞬间回过神来,赶忙将手中的酒杯与鸡腿放下。
“郡王爷……你……你怎么来了?”
“表哥怎么有空前来?听闻韩姑娘仍住在府上,表哥不用相陪吗?”姜奕承调笑道。
说话间,他悠哉地啃一口烤肉,又饮两口酒水。
乍看之下,这副做派,真是像极了这间府邸的男主人。
“不劳晋王操心!”蔺聿珩面无表情地开口,“母亲身子不适,请韩姑娘照顾两天罢了!”
“岁岁,要不要给郡王爷准备一副碗筷啊?”乔棠小声问道。
“不用!”穆岁安笑着摆手,“郡王饮食清淡,吃不惯这些俗物,万一吃坏肚子咋办!”
正欲坐下的蔺聿珩:“……”
他吃不惯这些东西……那么金尊玉贵的晋王,就能吃得惯是吧!
“表哥确实不习惯……”姜奕承幸灾乐祸地点头,“毕竟是……知礼守节的风雅君子嘛!”
他的表哥性情沉闷,寡言少语,偏偏小石榴粗枝大条。
这二人长久在一起,估计表哥会因心气郁结而英年早逝……
蔺聿珩站直身子,装作若无其事地整理一下官服,神色恢复淡定,徐徐走向一侧落座。
“夫人,你且先行用膳,我只是路过此处,顺道接你回府。”他淡声道。
“你自己先回去呗……”穆岁安兴致缺缺道,“我吃完饭后,还想再陪棠棠玩一会呢。”
永远不回府是断然不行的!能拖一会是一会吧!
“……”蔺聿珩深吸一口气,“夫人已三日未归,如此不妥……我给夫人一盏茶的时间。”
他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在外需给夫人颜面,不可训斥,不能气恼……
穆岁安撇了撇嘴,便自顾自地低头大快朵颐,再不理会一旁的冰雕。
姜奕承瞥一眼蔺聿珩,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指着桌上菜肴,特意提高自己声调——
“这几道菜是我府中厨子所做,你们二人尝尝,若觉得可以,往后可随时过去用膳。”
说着,姜奕承拿起筷子,亲自为穆岁安与乔棠夹菜。
“非常好!太好吃了!”两位姑娘毫不吝啬地给予赞赏。
“那你们可要多吃点儿……”姜奕承向蔺聿珩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余光恰好瞥见的蔺聿珩:“……”
晋王殷勤得不似皇子,更像太监!
“咕噜——”
恰在此时,蔺聿珩忽觉自己的肚子开始叫唤,幸而声音甚微,不远处的三人未听见。
这几日他昼夜不停地办案,时间过于紧迫,难以好好用膳,今日午膳仅用几口米饭。
偏偏这烤鱼烤肉香气扑鼻,刺激着他的味蕾,生生勾起他的食欲……
“郡王爷,你吃饭了吗?要不要给你备些吃食?”穆岁安良心发现,小声询问一下。
主要是郡王爷不时瞄一眼,她着实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姜奕承放下酒杯,笑道:“你真是多虑了……表哥刚从宫里出来,还能饿着不成?”
“……”蔺聿珩正襟危坐,面不改色地颔首,“我用过膳了,你快些,天色渐渐暗下。”
桌上东西已被三人席卷一空,难道让他用残羹冷炙?
圣人有云,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一盏茶后,穆岁安吃饱喝足,又灌下半盏茶水,舒服得不禁喟叹一声。
见她如此,蔺聿珩优雅地起身,缓缓开口:“夫人,我们该回家了……”
闻言,穆岁安抿了抿唇,心中纵有万般不愿,但她毕竟已为人妇,不可在府外久留。
她目光哀怨地看向乔棠,闷闷不乐地说道:“你自己在家要乖乖的……过两日我再来……”
话音落下,她低头往外走去,看那沉重的步伐,仿佛上刑场一般。
姜奕承见状,急忙追上去,“我们恰好顺路……”
“晋王!”蔺聿珩侧身阻拦,面色冷峻如霜,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穆岁安是我的妻子,望你谨言慎行!”
他全然不顾彼此的身份,仿若在扞卫自己的专属领地。
言罢,他转身上前,紧紧揽着穆岁安的肩头,二人一同离去。
“……”姜奕承嗤笑一声,笑声中似夹杂着些许不屑。
朝气蓬勃的榴花,唯有在阳光下肆意绽放,待至秋日,才会结出诱人至极的红石榴。
倘若被禁锢于冰冷的古董花瓶中,或许无需多久,花儿便会日渐枯萎。
他倒要看看,新欢与旧爱,蔺聿珩究竟会如何左右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