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一小段回头路,下一个300米的短坡,很快就到家了。
父母亲虽然早都已经退休退职,可是各有各的事情,仍然很忙;家中的庭院,显得有些杂乱,落叶和枯枝满园可见。
放下行李,忆江南立即开始打扫子。
韦同志回东北、去看望娘家的兄弟姐姐们、还有她村子里的父老乡亲去了。
韦同志的父亲是东北人、在解放前是个车把式,常年累月帮助老板跑货;那时候夫妻俩带着五个孩子3女2男,日子过得还行,全家能够不饿肚子。
只是这个最小的女儿,宁死不屈就是不肯裹脚;被母亲韦刘氏强逼着、白天裹上了晚上自己又放开;就这样来回折腾来回抗争,硬是没有裹成;成了这个村子里唯一的一个“大脚”。
韦同志5岁那年,一家之主被土匪绑了票,说自己只是一个替老板赶车的把式、没钱;土匪哪管你这些啊,交不上高额赎金就被撕了票。
家中的顶梁柱一倒,这一大家子的日子就难过了。
大姐二姐都远嫁了人家,长子韦连升只能是长兄为父,把老娘、小妹妹和1岁的小弟弟都养活起来。
大嫂不识字可心眼好,要伺候哭瞎了眼的婆婆,要拉扯着小小年纪的小姑子和小叔子,一家人艰难度日。
多少年来,老百姓遵从着“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习俗,韦同志不到16岁却参军了,在那旮沓还是惊天破荒的第一人。
一个打死也不肯裹脚的东北大姑娘,在当时国军共军土匪三分鼎足的混乱年代、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姑娘家家怎么会去吃军粮?
村子里的老少爷们成天叼着大烟袋,胡嘞嘞着传递着一个惊人的消息:“韦刘氏家的那个老姑娘韦大脚跟八路跑了”……
韦大脚是经过表姐介绍,认识了一个“老八路”忆忠勇、参加革命队伍第3天,就接到了攻打四平的战斗任务。
那个山沟沟里的村民,搞不清楚部队的番号、他们只是知道共军这边有东北抗日联军、八路军、后来又叫解放军、参军以后才知道是林彪的第四野战军。
从1946年3月一直到1948年3月的两年期间,共军与国军一共是四战四平。
国共双方累计投入兵力达94万余人次,真正的打仗时间是63天。
日本投降以后,1946年3月13日,驻四平苏联军队全部撤离。
东北民主联军决定:首先控制沈阳以北的“长大铁路”干线城市,并由西满军区部署首先夺取战略要地四平。
这是“一战四平”、是共军打国军,被称为“四平解放战”,3月15日开战,激战了3天共军打赢了。
“二战四平”国军打共军,要夺回四平,被称为“四平保卫战”;
1946年4月18日,打到5月18号,整整一个月;因为作战科长王继芳投敌造成共军损失惨重,功亏一篑,最后不得不撤出四平地区。
“三战四平”是东北民主联军与国军决战于四平外围,被称为“四平攻坚战”;这是东北民主联军第一次大规模的城市攻坚战,从1947年6月11日开战,打到6月30日,共军撤出四平战场。
“四战四平” 被称为“四平收复战”,1948年3月4日开战,至3月13日攻城占领四平,战斗结束。
随后辽沈战役爆发,造成国民党军队在东北战场上的完败!
忆忠勇是第四野战军阿城医院的院长,韦秀贞同志是医院照顾伤病员的护理人员。
她不像有些人那样会晕血,一惊一乍就害怕的小姑娘;也不像那种为了炼胆大,敢剜心喝血的女汉子;她很胆大聪明能干,总是利利索索地做好自己的护理工作;她就是成天看护那些伤了胳膊断了腿、头上身上枪子的窟窿眼里流淌着鲜血、经过中国医生、日本战俘医生、还有国际共产主义联盟派到中国来的外国医生抢救和治疗过的伤病员。
战争是残酷的、它就是生命和人肉的绞杀机器、一将功成万骨枯……多少年以后,有人问到韦同志,在四战四平的拉锯战中、战地医院最艰苦的工作是什么?
她回答:是“洗绷带”。
她虽然是穷人家的孩子,但是在东北的冬天,家家户户都有热炕、用热水。
参军到部队,除了看护伤兵就是必须要洗绷带、纱布。
伤员太多了,每天换药,换下来的绷带堆放起来比人都高;不能用热水洗,只能先用冷水浸泡,再用手轻轻搓揉洗干净。
零下几十度的严寒,每天都必须冒着凌冽的寒风来到江边,凿开冰面,先把那些带血带脓的绷带浸泡在那寒彻入骨的冰水里。
刚开始还觉得冷,风冷水冷灌得人体直打寒颤;再就是寒彻入骨,冷的全身都发麻了;最后伸手入水竟然觉得水里比风里还多一丝暖意;等到把纱布全部洗好,整个人就冻成了冰棍一样,走路腿都不会打弯了。
几天下来,脸上和手脚都出了冻疮,晚上上了热炕,那个冻疮又痛又痒,直接挠心抓肺;一些刚参军的小姑娘,抱着又痛又痒的手脚死劲地哭、根本无法入睡……
再问,给她印象最深的是什么?她沉默良久,回答道:“死人太多了、裹尸白布用完了,最后只好用花布”。
每次大战开始之前,粮草弹药必不可少。
医院里除了药品药材医疗器械,就是绷带纱布胶布……时任阿城医院的忆院长,他是跟随干部团、中央警卫团、从江西于都出发,一路南征北战紧跟毛主席一直打到陕北、走完长征全程的老红军。
抗日战争时期被日本鬼子打伤了一条大腿,成了伤残军人、从此由一线部队转为部队的后勤部门,还曾经担任过晋察冀军区的卫生科长。
从延安赶到东北集合、辽沈战役期间,遇上了被整编的国民党“伤兵闹事”,截了东北局书记高岗的专列、打了高书记的警卫员,震惊了整个东北局。
第四野战军紧急选派了忆忠勇、陈大顺两位伤残老红军、担任北满医院、南满医院院长,彻底整顿解决了国民党俘虏中的伤兵问题。
每次大仗开即,忆忠勇院长总是特地下令:“全城所有布店里的布匹,全部买空,有多少要多少”。
刚开始,许多新参军的医护人员还不明白为什么需要那麽多的布匹?
等到每次战斗打响,那成千上万的伤病员从前线阵地运送到了医院,这时侯才知道这些布匹是做什么用的。
除了补充绷带纱布敷料的不足,再就是做牺牲军人的盖尸布、最低限度要长6尺宽2尺半、最先是用麻布、白布;白布用光了再用纯色的土布,包括黑青蓝黄绿紫和橙红颜色的布,用到最后只好连花布都用上了。
这个大脚的东北姑娘,跟着部队医院走遍全国北方南方,始终也忘不了自己的故乡自己的娘家;忘不了那个憨厚、什么都会干的大哥和善良的大嫂、隔三岔五年就得回东北老家去住上几个月,释放她思乡的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