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局势彻底扭转,原本已杀穿刀锋营军阵,只待追亡逐北的孙观部曲,猛回头才发现,要逃亡的是自己这方。不知何时,自己身后追着上千流民。还有半数兄弟,仍在刀锋营的军阵中缠斗。孙观看着战场局势,喟然长叹。没想到开阳的人马,如此不顶用。他拔出长刀,猛挥马鞭,向周晨冲去。擒贼先擒王,此时若拿下周晨,还有翻盘的机会。
然而他带着几个亲兵,在上千的流民中,连个浪花也没激起,便被淹没在人海中。主帅被擒,他的部曲也再无抵抗意志,逃的逃,降的降。一场战斗就此归于平静。
周晨坐于马上,俯视着地上被捆的孙观,说道:“孙统领,没想到此战是这样的结果吧?”
孙观偏过头去,并不理会。成王败寇的道理,他比谁都清楚。只是死在他手上,自己十分不甘心。曾经自己正眼都不待瞧的小子,没想到如今已如此厉害,带着这群流民,竟能堂堂正正的击败自己。
见他不理自己,周晨下马,来到孙观面前,蹲下身子,将他解开,才缓缓开口道:“战局已定,你走吧!”
孙观难以置信地看着周晨,睁大眼睛问道:“你不杀我?你可知道,放虎归山,日后我必不会放过你。”
周晨重新跨上马,转头看着他,不屑的说道:“手下败将而已,无所谓。你回去告诉臧霸,不日我周无尘将攻打琅琊城,叫他洗干净脖子等着。”
孙观看着他,有些震惊,是谁给他的勇气,让他如此托大。“周无尘,你以为你赢了一场战斗,便天下无敌么?你可知臧太守麾下,三千精锐部曲,可不是开阳护城军那种酒瓤饭袋。是谁给了你勇气,敢如此挑衅臧太守。”
周晨摇了摇头,没再理会。孙观见他不再理会自己,自知多言,如今身处敌营,能脱身已是万幸。于是招来自己的战马,翻身而上,一夹马腹,匆匆离去。
望着孙观远去的背影,周晨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他深知,要想安定的活下去,击败孙观还不够。必定要与臧霸有一场战斗,让世人看清自己的实力,才能获得他人的尊重,斩断他人的肖想与算计。用教员的话说,叫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只是此时的自己还太弱小,流民们虽然侥幸得胜,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战场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双方士兵的尸体,鲜血将大地染得通红。周晨看着这惨烈的场景,早已麻木,他招来周忠吩咐道:“你带着弩营的兄弟收拾战场,将我们战死的兄弟妥善安葬,至于敌军的尸体,也一并处理了,入土为安。最重要的,把所有武器都收集好,别遗漏了。受伤的兄弟先送去莲花村,找白樱帮忙安置。”
周忠抱拳领命。安排好人打扫战场,周晨带着其余人,极速向开阳进发。
开阳的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恍如昨日,只是如今的身份却已天差地别。听说流贼进城,百姓们吓得躲在屋内瑟瑟发抖。得知战败消息的王家和李家,早已溜之大吉。周晨率人赶到时,只留下空荡荡的房子以及几个活腻了的老头。地上一片狼藉,许多东西都来不及带走,看来也是刚逃没多久。周晨派两队人去追,而后便将流民们拉到护城军的校场修整。
只是流民们进了城,那些当流贼当惯了的人,开始管不住自己,原形毕露。周晨一个没注意,城中便开始哀鸿遍野,哭声震天。周晨迅速派护城军进城维持秩序,抓住二十余作乱之人,还有一些跑回了校场。护城军的人欲抓,却被流民们护住。周晨于是将所有流民召集到一起,怒气冲冲的登上高台,喊道:“在城中作乱者自己站出来,可免死罪。”
台下顿时议论纷纷,却并无一人站出来。于是周晨继续怒声道:“他们喊你们流贼,你们就真把自己当贼么?在城中奸淫掳掠,做尽恶事,与禽兽何异?我召集你们是想带你们走出一条活路,而不是带一群畜生作乱。你们看看自己的手中,有几件像样的武器。若只是作乱,你们觉得有希望活下去么?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将军都难免阵亡,你们这群流民,会比将军命长么?限你们一炷香的时间,交出作乱之人,否则就趁臧霸大军未到,各自逃命去吧!”
说完,周晨负气走下台去,早有士兵在台前点上香。那炷香袅袅升腾起一缕细烟,在空气中摇曳,仿佛在为这紧张的局面计时。台下的流民们交头接耳,神色慌张,眼神中满是犹豫与挣扎。人群里,几个参与过城中作乱的流民低着头,脸色煞白,双脚不自觉地打着哆嗦,身旁的同伴有的面露不忍,有的则眼神躲闪,不敢与他们对视。
“这可咋整,周大人动真格了。” 一个流民小声嘀咕道,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
“要不咱把他们交出去吧,不然散伙了,又哪有去路。” 另一个流民小声提议,话一出口,便引来几道愤怒的目光。
“交出去?那咱还算什么兄弟!再说了,说不定周大人就是吓唬吓唬咱们。” 一个脸上有道疤的流民恶狠狠地瞪了提议者一眼,双手抱在胸前,一副不愿妥协的模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香灰一截截掉落,台下依旧没有动静。周晨在营帐内来回踱步,心急如焚,他深知若不尽快解决此事,不仅会让城内百姓陷入水深火热,还会让这支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队伍人心涣散,之前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掌柜,时间快到了,可台下还是没动静。” 李狗子小心翼翼地走进营帐,看着周晨焦急的模样,心中也忐忑不安。
周晨咬了咬牙,“走,再去看看。” 他大步走出营帐,重新登上高台,目光如炬,扫向台下的流民。此时,香已燃去大半,只剩短短的一截。直到一炷香燃尽,也没人站出来。他们在试探自己的底线,这次退让了,下次就会有更多人参与作乱。周晨面沉似水,有些灰心,于是冷冷开口道:“既然大家已有选择,我也不再多说。营中有什么,大家各自分了就散了吧。今日就此别过,希望日后不要刀兵相见。” 说完,周晨便下台,带着护城军以及孙观投降过来的部曲,欲离营而去。
眼见周晨来真的,沉默的大多数不愿解散的流民终于有人站出来发声道:“不行,不能就这么解散。你们有本事作恶,却又没本事担当,算什么好汉。站出来,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