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拓土走了，临走时，给冯子昂传来了‘8.17胡芳小吃’的所有资料和刚刚发生的这件事的资料。
冯子昂看着手机屏幕上传过来的图文信息，以及负责‘8.17胡芳小吃’事件的驭鬼人做的汇报材料。
白发蓝眸的少女，枪林弹雨的火光。
照片另一侧，是长篇累牍的分析，甚至还有根据行为作出的性格剖析。
“妈的.....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开拓官。”冯子昂把手机往桌上一丢，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这怎么还能一进来就被人逮住了呢？自己也黑户开局，现在都混了个小官了好吧.....
他想了想，自己接触的清洲人士，福安康、郭崇焘、黎庶昌、柳三....好吧，这群人都不太正常....这么看来，出练霓裳这么个家伙，也算是清洲的传统艺能了。
“不过能抓个人质傍身，也算没蠢到家.....”冯子昂回忆着‘强行掳走四组组长刘家义’几个字，点了点头。
练霓裳的实力他很清楚，练气成罡巅峰，和自己当初第一次进《海贼王》时的实力半斤八两，能在现代化的火力覆盖之下，将逃脱一次的人质再掳走，这份实力，已经颇为不错了。
换自己当时，都不一定做得到。
想了想后，他又把手机拿起来，手指划拉几下，脸上带着笑意：“喂？阿猛。”
“你收拾一下，和我出去一趟。”
“嗯，就现在。”
“好，我等你，对了，找个修门的，把我那个门堵上，还有锁也换了，就这么几天，这破屋子进来几个人了？整的和公交车一样。”
挂掉电话，冯子昂想了想，又拨通了黄拓土的电话。
“黄先生，我打算先去胡芳小吃那边看一下...没事，不用...我就是先去看看....嗯嗯，明天和你一起....嗯嗯，好。”
挂了黄拓土的通讯后，冯子昂又翻出黄拓土传给他的资料，盯着资料上那张高清图片，少女眼中的凶意和那满身污迹，和当初在奉天开拓局里所见判若两人。
“啪~”一声轻响，手机壳子裂开一道缝隙。
没人知道，此时的冯子昂脸上看似带着笑，但心中早已杀意如狂！
大夏的开拓官，再拉也是他的同伴！
阿猛没几时就到了冯子昂楼下，接上冯子昂，两人直奔目的地而去。
“老大，那地方可不是善地啊.....”阿猛握着方向盘，手心微微有些出汗：“而且那是四组的地盘....”
“你不会又想说，四组组长也不是好惹的吧？”冯子昂靠在椅背上，闭着眼道。
阿猛偷瞄了冯子昂一眼，讪讪一笑。
“你们一开始不是挺厉害的么？怎么现在是个人你就怂了？宋明那帮人你不敢惹，老黄你不敢惹，现在这个组长你也不敢？”
“老大....”阿猛叫屈：“他们可都是驭鬼人，我这点本事，面对普通人还行，这驭鬼人，我哪里敢惹啊！”
“菜！就多练！”冯子昂睁开眼，瞪了他一眼：“死刑犯能搞来吧？给我搞几个过来，我练练手，练熟了，也给你弄个鬼尝尝咸淡！”
“啊？”
“啊个屁啊！我刚才可听黄拓土说了，四组那边儿可又出了一个驭鬼人，叫什么邓宇琦，你也给我争点气！”
“老大，这事儿他就不是我争气就能解决的啊，那个邓宇琦我也知道，是刘家义的亲戚，他和刘家义那是有关系的！”
两人说话间，阿猛开着车，疾驰在已经宵禁了的城市中，伴随着越来越靠近目的地，周边楼房中的灯光也越来越少，直到......一片漆黑。
只有发动机的声音回荡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在冯子昂的耳中，周遭的高楼大厦里，除了鸟雀和虫鼠之外，就只有流浪猫狗了，一眼望去，这原本属于市区内的繁华地段，竟然一点属于人类的生命气息都没有。
而且越往前，气温仿佛就越低，远处的高楼大厦也似乎被阴霾笼罩，一片死寂，似乎这一片城区就要沦为一片黑暗之地，永远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沉沦下去。
只剩下两人屁股底下这辆车的发动机，发出低低的轰鸣声。
但是没多久，冯子昂就察觉到周围的生命气息多了起来，而且都要比普通人的生命气息旺盛一些，这种程度的生命强度，不是经过专门训练，是普通人无法达到的。
猛地，一堵铁丝网拉起来的隔离带极为突兀的出现在了马路尽头，‘军事重地’四个大字，极为醒目。
马路的尽头，还有站岗的哨兵，见到冯子昂二人的车，立马喊话叫停。
阿猛出示了证件之后，又打了几个电话，两人的车这才被放行。
“老大，咱们真要去搞这个？”阿猛看着伴随着汽车的行驶，士兵数量越来越多，防御性工事也越来越多，喉结蠕动一下，但话刚出口，似乎想起冯子昂刚刚说的话，立马改口：“我的意思是，咱们插手这事，这边的人不会不高兴吧？”
“有啥不高兴的，我们给他擦屁股，他还得承咱得情。”
冯子昂推门下车，撂下一句话，呯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不远处，一个男人正蹲在一台军车车顶，唏哩呼噜的嗦着面，手边还放着半瓶汽水。
“来者是客，有何贵干啊？”对方放下碗，灌了一大口汽水后，对着冯子昂遥遥举了举汽水瓶。
“嗯？”冯子昂有些惊奇，这还是他见过的第一个会说人话的驭鬼人，一下子竟然让他有点不太适应。
“说话啊！”对方见冯子昂不答，放下碗，带着几分不爽的说道。
“六组组长，冯子昂。”
“六组？”对方一愣，接着脸色开始变化：“冯组长，这片可不是你的地盘，你手伸太长了吧？”
“黄拓土让我来的。”冯子昂看到阿猛停好了车，对那个已经从车上跳下来的男人摆了摆手：“不然我也懒得管这边的事。”
“冯组长，我们四组虽然不算厉害，但也比你们六组强，就算是黄老大也和我们客客气气的，这么横叉一杠子进来。”对方的脸色渐渐地变得不屑了起来，一双眼睛非常不客气的打量着冯子昂：“呵呵，你算个什么东西？”
冯子昂笑了起来：“对嘛，就是这个味道。”话落冰至，刺骨的寒凉轰然罩下。
……
此刻，胡芳小吃所形成的鬼蜮当中，背脊上被掏出几个血洞的刘家义，正颤抖着一步步向前走。
他的两只手无力的耷拉在身体两侧，随着身体的前进而摆动，显然是被卸开了关节。
而从脊梁骨上传来的冰凉，让刘家义扎扎实实的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彻骨寒’，那女人的五指虚虚的按在自己脊柱上，如果自己不是驭鬼人，身体已经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话，光是这个伤势，就足够躺在医院里上心电图了。
更让他糟心的是，他脸颊上那张恶鬼之口里，糊着好几颗变形的黄金子弹，正是迫于这些呈金箔状的黄金，在极大程度上压制了他引动自身恶鬼的原因，原本就在身体素质上远远不如练霓裳的刘家义，不得不跟随着这个可恶的女人指令向前走。
眼看前方的路边出现了一根路灯，长长的影子投射下来，落在马路上，那路灯的影子就像是用墨水刷上去的一样，黑的诡异。
身后的女人还是推着自己往前走，眼见自己就要碰到路灯影子了，刘家义忍不住咬牙切齿道：“影子！开灯！”
但是，一如既往的，身后的那个怪物一样的女人，还是一言不发，只是推着自己向前。
“不能走了！”刘家义两只脚抵在地上，艰难的对抗着身后的推力：“开灯！！！”
练霓裳也察觉到了对方的抗拒，挪动身躯，确定了一下前方的情况之后，微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臂，又将其往前推了一把。
眼看要碰到影子了，刘家义脚指头都缩起来了。
“不是！”刘家义人都麻了：“你到底要干啥？你说啊！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而练霓裳心里也发愁，纵然有心按照开拓官学院中的教程来，强迫对方教授自己语言文字，可自己的实力完全不足以彻底压制对方的反抗。
于是，这个打算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尤其是经历过刚才在这方小世界之外的那一顿枪子，也让她知道，这个世界，科技水平相当高，对应的，户籍管理制度也肯定很严密，想要悄无声息的潜入社会，无疑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而现在被她控制在手里的这个人，在该社会体系里，也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如此一来，过于强硬的手段，有可能引起对方整个社会的敌视，那么，目前毫无支援，且不敢贸然回到大夏的情况下，练霓裳真的急得都要掉头发了。
甚至她对目前大夏情况的了解比冯子昂等人还要少，当时在空间通道前，她可是第一个被郭崇焘推下去的，连福安康的面都没见到，就这还被空间通道斩去一只手，怎一个惨字了得。
现在身前的刘家义挣扎的越来越剧烈，练霓裳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杀吧，这人一直给她一种冥冥中的不安感，就仿佛只要此人一死，就会有什么极为不好的事情发生一样。
而且她还指望着从这人身上榨一点信息出来呢。
再加上外围的军事力量也让她无力对抗，三重压力下，这人对于练霓裳来说，是实打实的烫手山芋。
可就这么扣着，也不是个办法，这人本身就属于超凡者，还是练霓裳从未见过的超凡路径，目光在对方脸颊上扫过，她清晰的记得，刚才这厮脸上明明还有另外一张明显不属于‘生灵’的嘴巴来着。
在她判断里，应该是属于召唤、负灵一类的超凡路径，而对方过于羸弱的肉身，也让她确定了这一点。
但真要说放人，这事练霓裳也做不出来，在这见了鬼的地方，好不容易逮住这么一个活人，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于是乎，事情就这么僵住了。
练霓裳推，刘家义缩，于是僵持了几秒后，练霓裳默默记住了刘家义不断说着的‘开灯’两个发音，这才伸手。
在她那一截断掉的手臂上，绑着从刘家义身上搜出来的手电筒，对着前面的阴影，轻轻在对方身上一磕，开关的啪嗒声里，在前方那阻拦住去路的街道上，顿时出现了一道明亮的光芒。
军用手电的光芒将横亘在路面上的路灯影子截断，露出了一道窄窄的通道，可在光线两侧的影子，则像是化不开的墨汁一般，将逸散开来的光线完全吞噬，但中间那一点被照亮的地方，已经足以通行了。
练霓裳推着刘家义，快速通过，然后立刻关上了手电，在这地方，光源就等于生命，需要省着用，万一没电了不亮了，那可又要沦落到之前几天的窘境了。
两人再度在没有影子的街道上前行，刘家义正欲开口，可是忽然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让他浑身发紧，两人齐齐看过去。
“啪嗒，啪嗒啪嗒~”
一个沉闷的声音，从街道边上的高墙后传来，沉重、机械、僵硬，完全没有普通人行走时的那种轻快感。
这样的脚步声里，练霓裳和刘家义两人顿时变色。
“快走！”刘家义压低嗓音，他脊梁骨还在人家手里攥着呢，贸然往前跑，自己的整条脊柱都得被扯断。
练霓裳也一言不发，按着刘家义的背就快步向道路另一侧而去，直到横穿马路到了另一侧的人行道上，两人都沉着脸，显然，这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像是干尸的手段，又像是妖邪附身……有点像是档案里记载的邪祟世界，可又不尽相同。）
练霓裳心中不断思索，她相比起冯子昂、黎庶昌等人，无论是实力还是眼界都差很多，可也算是精英开拓官了，经历过的世界也颇多，可像是此方世界般奇异的，还是第一次遇上。
前段时间陷入此地的时候，她已经和这种脚步的主人打过不少次交道了，甚至有好几个，都被她仗着强横的身体素质扒皮拆骨，可这些东西，就像是完全杀不死的一样，即便是拆解的七零八落，依旧保持着一定的‘活性’。
而且，如果连续杀上几个，就会引来那种仿佛能将一切都吞没的黑暗，那是她完全无法对抗的可怕力量，甚至连超凡能量释放进去后，也会被吞食的一干二净，这么多天过去，练霓裳完全没有想出解决办法，只能不断奔逃。
唯一庆幸的，就是此地有自己的运行的规则，只要顺着这些规则，不去触碰禁忌，就能苟活下来，但这也不是办法啊。
感受着空荡荡的胃囊里不断传出的饥饿感，练霓裳心里不禁泛起了一股哭笑不得的情绪，堂堂开拓官，大夏的超凡者，竟然有饿死的可能。
（真要是被饿死了，不被人发现还好，不然，真成局里经久不衰的笑话了。）
拉开了足够远的距离后，高墙后的脚步声终于停歇，两人在原地站了几息，确定了脚步声再也没有响起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是没等两人休息一下，另外一道脚步声，就在身后漆黑一片的商铺内响起，两人刚刚放下的心再度提起，想都不想的离开原地，再度蹿上马路，快步前进。
“这么走下去不是个办法。”刘家义死死的盯着路面，前方，又是一道路灯的影子横贯马路。
“我们会累，但鬼不会，你跟着我出去，我保证，我这次绝对不耍花样......”刘家义的喋喋不休声里，练霓裳推着他，手电筒一次次射出强光，顺着马路，越走越远。
“我知道你听得到我在说什么！你没发现吗？”刘家义低吼一声，极力压着嗓子：“我们能够停留修整的时间越来越短！伥奴来的也比一开始快好多！现在连说话的声音都能引来伥奴了！再这么晃荡下去，等真正的恶鬼出来，我俩.....”
“练！！！！霓！！！！裳！！！！！”
如惊雷般的呼唤，响彻整个鬼蜮，甚至连始终压在天穹之上的黑暗都为之涌动。
“卧槽！”刘家义被吓了一跳，这是他镇守‘8.17胡芳小吃’禁地期间从未听到过的动静，那三个明显不同的音节，宛若狮虎咆哮一般，带着巨大的穿透力，摄人心魄。
“什么玩意？”刘家义慌忙的四处打量，这声音太过雄浑，再加上鬼蜮里完全被扭曲的空间环境，竟然让他完全分辨不出来声音的来源在哪。
但还不等他做其他反应，就感觉原本脊梁骨上森森的寒意陡然暴涨，背脊上那本身还散发着丝丝缕缕血腥味的伤口，几乎一下就被寒霜填满。
他听到一声他从未听过的话语，完全不同于晋国任何一个地方的方言与土话。
“往这边！”
练霓裳明显带上了喜意和紧张的声音中，猛地一推刘家义。
“练！！！！霓！！！！裳！！！！！”
冯子昂的呐喊声，再度传来，闷雷般的轰响滚滚而来，而伴随着这声嘶吼，整个鬼蜮里的越来越频繁的僵硬脚步声，陡然止歇。
短暂的静谧后，连成一片的脚步声，齐刷刷朝着一个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