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在地上微微震颤。
林轩盯着那道多出来的模糊影子，青铜右臂的金属纹路如活物般蠕动。
苏婉儿下意识按住小腹，那里的星力波动与镜面震颤形成诡异共振。
\"退后。\"
林轩横跨一步挡在苏婉儿身前。
他的影子突然扭曲拉长，像泼墨般覆盖住那道陌生轮廓。两团阴影在地面纠缠，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晨雾突然变得浓稠。
原本散去的血月残光在雾中重新凝聚，化作细小的红色晶粒悬浮空中。
林轩眉心的星辰印记开始刺痛，仿佛有烧红的钢针沿着颅骨内侧游走。
苏婉儿的银针从袖中滑出。
针尖刚触及红雾就腐蚀变黑。
\"星力被污染了。\"
她快速结印，青绿色屏障在两人周围成型，\"这些雾在吞噬记忆。\"
屏障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像是赤脚踩在青苔上。
雾中走出一个怀抱婴儿的女子。
素白长裙下摆沾着泥浆，乌黑长发用草茎随意束着，左腕系着半截褪色的红绳。
林轩的呼吸停滞了。
叶清璃。
死在大火里的师姐。
她的目光掠过林轩，落在苏婉儿身上。
怀中的婴儿突然啼哭，小手从襁褓中挣出，掌心赫然是星辰形状的胎记。
\"这位姑娘。\"
叶清璃微微颔首，\"请问青竹巷怎么走？\"
声音温婉如初。
却带着面对陌生人的疏离。
苏婉儿的银针悬在半空。
她看着林轩的侧脸，发现他下颌线条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你不认识他？\"苏婉儿指向林轩。
叶清璃困惑地眨眼。
婴儿的哭声忽然停止。
小小的手掌对准林轩，星辰胎记亮起微光。
叶清璃顺着光芒望去，目光扫过林轩的青铜右臂、眉心印记，最后停在他脸上。
空白。
纯粹的空白。
\"我们见过吗？\"她犹豫着问。
林轩的影子突然暴起。
黑影化作利刃刺向婴儿！
叶清璃身形微晃，竟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
裙摆翻飞间露出小腿——那里布满青铜色的星纹，与林轩右臂如出一辙。
\"小心！\"
苏婉儿甩出三根银针。
针尖在触及叶清璃前突然转向，齐齐扎进地面。
婴儿咯咯笑着，小手一抓一放，银针便如提线木偶般立起，针尾对准苏婉儿的咽喉。
林轩的青铜右臂瞬间分解。
金属碎片在空中重组为薄盾，却在即将挡住银针的刹那停滞——
叶清璃轻轻哼起歌谣，那是青云门晨课时唱的《洗剑诀》。
盾牌碎落一地。
林轩如遭雷击。
当年在后山练剑，叶清璃总爱哼这首歌。
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秘密。
\"师姐。\"他声音沙哑，\"你真的忘了？\"
叶清璃怔了怔。
怀中的婴儿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团带着星光的血沫。
血沫落地后化作锁链虚影，一端缠住婴儿手腕，另一端......
延伸进浓雾深处。
\"抱歉。\"叶清璃后退半步，\"你认错人了。\"
她转身要走。
林轩的左手按住佩剑。
不是弑师剑——
那柄剑早已分解为九枚逆鳞。
此刻他腰间挂着的，是当年叶清璃送的木剑。
剑鞘早已龟裂，用麻绳勉强缠着。
\"铮——\"
木剑出鞘三寸。
剑身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给阿轩，生辰喜乐。
叶清璃的脚步顿住。
她低头看怀中的婴儿。
孩子正拼命抓挠胸口的襁褓，星光从指缝溢出。
那些光点飘到叶清璃眼前，组成一幅模糊的画面：
青云门后山，少女将木剑递给满脸是灰的少年。
画面碎成光尘。
叶清璃突然按住太阳穴。
\"我好像......\"
地面上的锁链虚影骤然绷直。
婴儿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浓雾中伸出数十条青铜锁链，瞬间缠住叶清璃的腰肢和四肢。
她惊恐地睁大眼睛，怀中的婴儿却被另一股力量托起，缓缓飘向林轩。
\"接住他！\"
苏婉儿突然喊道。
林轩纵身跃起。
青铜右臂伸展到极限，指尖即将触及襁褓——
婴儿突然睁眼。
瞳孔是纯粹的星火色。
\"林......轩......\"
沙哑的老者声音从婴儿口中发出。
锁链轰然收拢。
叶清璃被拖入浓雾的前一秒，林轩看见她的嘴唇开合。
没有声音，但他读懂了那个词。
师弟。
然后雾散了。
只有婴儿悬浮在空中，周身缠绕着锁链虚影。
他歪头打量着林轩，忽然咧嘴一笑。
\"第一个遗忘你的......\"
\"永远是最在乎你的人。\"
襁褓突然燃烧。
青色火焰中，婴儿的身体迅速成长。
四肢拉长，面容舒展，几个呼吸间就变成七八岁的孩童模样。
他伸手触碰林轩眉心的星辰印记。
\"叮——\"
如冰晶碰撞的脆响。
印记黯淡了一分。
孩童的指尖开始结晶化，皮肤下浮现出与林轩相同的青铜纹路。
他露出痛苦的表情，却坚持将掌心贴在林轩胸口。
\"记住......\"
\"名字是锚......\"
结晶蔓延到脖颈。
苏婉儿的银针终于突破禁锢，精准刺入孩童后颈要穴。
结晶化暂停，孩子趁机猛推林轩一把。
\"去找......碑......\"
爆裂声响起。
孩童炸成无数星光碎片。
其中一片划过林轩的脸颊，留下一道渗血的伤痕。
血珠没有坠落，而是悬浮着组成一个模糊的符号。
苏婉儿认出来了。
那是天机阁最古老的文字。
\"弑\"。
铜镜突然飞起。
镜面朝下扣在那滩血迹上。
当林轩掀开铜镜时，血迹和符号都消失了。
镜面恢复如新，映出他疲惫的脸——和背后站着的无面人。
没有五官。
只有眉心一枚旋转的星辰印记。
林轩反手一剑。
镜面碎裂。
无数碎片映出无数个无面人。
每个无面人都在做不同的动作：有的结印，有的挥剑，有的抱着不存在的婴儿低声哼唱。
最后一块碎片里。
无面人指了指林轩的心口。
然后比划了一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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