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余脉深处。
智武库基地。
一年一度的武考在演武场举行。
人过千,没有边。
演武场上人头密密麻麻,人群中的周南拉着宝儿,在夹缝中穿行。
“哥哥,咱们班在那边,看天作伯伯在点数!”
宝儿指着演武场中心的高台道。
“一会不要急着进攻,等对方一动,避开锋芒,找薄弱处下手。”
“好的!我现在会以静制动了。”
“不够,以守为攻,以柔克刚,以快打慢,以大为小,以小为大。”
周南越说越辩证。
“以大为小,以小为大不理解呀哥哥,虽然我学哲学的,但这太矛盾了!”
“静立时当对方是芝麻,攻击时,你放大他的杀招为泰山移形,这样就能以快打慢!也能以静制动。”
周南以前雷厉风行,但随着武学上了一个台阶,他明白了自己压根不是天赋异禀,而是对武学的理解上了一个层次,是实战给他了启示。
“好的,哥哥,这次是bo5赛制,打五场胜三场才晋级,得保留体力,但我希望的是公平。”
“公平是相对的,到了,咱排后面吧!”
“你说话越来越像清庙了,神神叨叨地……”
“你看这是什么?”
周南扬起巴掌。
“略~”
宝儿缩了下脖子。
天作看了眼入队的两人,给了两张号牌,合上花名册,转身往高台桌边走去。
高台有百米阔,设桌椅半圈,是为列席,已经坐满了人。
席位分五区,清庙之什十席缺三席居中,臣工之什十席满居左,闵予小子之什十一席满居右,鲁颂商颂共九席满居中后,戎装老头五位坐最中间。
“此次文武和智武共二十五个班进行演武,采取bo5赛制,最后决出前五十,笔试加权百分之三十计入成绩,明白?”
一个英武精干的戎装中年声如洪钟。
“明白!”
“前八进入特种部队规培两年,前二十进入战略支援部队规培三年,前五十进入陆军部队规培三年,军龄从考察期算起,规培者授予少尉军衔,我说的明白?”
“明白!”
这次的声音如潮。
“规培结束成绩优异者,获部队和智武库双重推荐可进入防大学硕和专硕深造,不计学年,修完学分即可,规制就这些,希望大家把握机会!我说的明白?”
“明~白!”
声音震天。
后面几个橄榄绿的老头都有发言,周南没记住,反正都是鼓励支持的话。
清庙站起来,朝几个老头点点头,朗声道:“演武开始!”
“这号牌有问题,我拿到的是五十号,第十三轮就得上,哥哥,你呢?”
宝儿探头探脑在找号牌。
“零九,第二轮。”
周南觉得这号牌是上面故意的,因为一场四组,自己怎么可能在一千多中抽中九号,故意就故意吧,先热身再说。
四组人开始对抗,平时训练不觉得,此刻都生龙活虎。
一组是两个大块头,大家以为会硬碰硬,但他俩都灵活地游走,招式快得只有残影,双方噼里啪啦对了百来招,其中一人的耳朵被揪住,他愤愤不平地被判输。
二组是两个瘦弱书生,外行一看就是练内家拳的,但彬彬有礼的起式后,两位都祭出霹雳手段,踢档、锁喉、插眼,全是狠招,其中一个最狠,他在数招后将对方胳膊拉脱臼,连一个势大力沉的扫腿,对方不认输一定骨折。
三组两人势均力敌,不知来自哪个尊门,交手一次后开始绕圈游走,大家就差骂娘了。
四组两人都挂了彩,大个子被揍得青面獠牙,鼻血流得老长,小个子嘴角和牙齿全部染红,但他的气势豪情面对万重浪!大个子想锁定胜局,铤而走险,他蛇形走位,双拳交互侧出,想靠推土机般的攻击让对方碎裂,小个子突然暴起,在预判到对方的点位后踩到大个子抬起的腿,顺势一弹,曲腿出膝,直顶对方面门,大个子眼前一黑,以一个诡异的姿势侧躺在地。
“好!”
众人为第四组的精彩对决呐喊。
“下去!下去!下去!”
第三组还在装腔作势游走,大家快扔鸡蛋了。
第二轮很快开始,清庙向几个老头解释着什么,大家眼光投向周南。
“师兄请!”
周南抱拳。
“选武器吧,师弟,我怕你成为两半。”
来人白衣飘飘,大家没看清怎么出剑,他已经抽剑挽出一串剑花,然后是歘歘歘的炸响。
“好剑!”
众人惊叹的同时,像看死人一样看着周南。
十八般兵器非常全,周南随便拎了把制式塑件把的刺刀,像拿着水果刀一样应对一米多的长剑。
清庙睁大眼睛,身子前倾,他有点担心周南托大。
“师兄请!”
周南笨拙地试了下匕首。
白衣飘飘,气势如虹,剑被他舞得如电,隐隐有风雷之声。
“嗖!”
周南倒握的匕首忽然前窜,此时他手握刀尖,一束黑光射出,白衣狼狈后退,他来不及止步,头向后仰,剑花还在空中绽放,人早平躺地上了。
刺刀的塑料手柄击中喉咙。
“我去!”
人群中惊呼,清庙的心在砰砰跳,他想过百种结果,但没料到一招致胜。
周南的第二场让大家期待。
当对手站在他面前时,大家都惊呆了。
“师兄,请!”
对面两米过点,宽裤马甲,麒麟臂,肌肉铁铸,他一顿足,整个高台都隐隐在震。
“师弟,我拳重,刚两个不服输的师弟都还在吐血呢,你要不先备个毛巾?”
高个子虽然眼睛是淳朴的,但言语里充满了自信和轻蔑。
“来都来了,来吧!”
周南甩了甩手,跳跃了几下,一睁眼,看着一架推土机向他冲来。
周南不退反进,脚尖猛点地,加速冲去。
大家都在期待一场爆炸。
没有相撞的声音,就在已经撞上的刹那,周南展开的双臂突然收紧,贴着身躯,他如箭般射向天空,如云雀般灵敏。
推土机扑了个空,他预感不妙,马上刹车,但他的头顶挨了近二百磅的一脚,他有点发愣,他第一反应是对手在身后。
周南跺了一脚后又如云雀般落地,借着空气的悬浮他背对着推土机滑开好几步,猛地转身,身形如前,加速后撞向推土机背,不等接触,他又如箭般射空,而恰恰推土机此时转过头了,瞳孔中一双膝盖越来越大。
大高个两眼一黑,轰然倒塌。
都在武林顶端混,此时给谁都没能想到,大个子就这样被学弟两招击败,这还是比武,如果是厮杀呢?
“清庙,之前我还存疑,此时我觉得他就是你要找的人,品行我们了解了一点,很不错的孩子,对家国都很负责,没特殊癖好,我这边同意,但必须下连队,这么好的苗子,你不能独占了,到时候双向选择?”
坐最中间的老头不苟言笑,军界能得到他赞许的人不过一手之数,他的话能写进履历。
“我清庙一生奉献给了这片热土,当然以大局为重,他规培完我们坐一起评估好吗?哪里发挥作用大就去哪里。”
清庙虽然不舍,但他还是遵从集体的意志。
“哈哈!过瘾过瘾,我想再看一场好戏,清庙老哥,给你多一个名额,算照顾你了!”
不苟言笑老头旁边一个瘦猴,目光如电,一看就不是平庸之辈,一身戎装感觉宽大无比。
“你又没憋好屁,说吧,怎么个给法!”
清庙看不惯这个智多如妖的参谋,但看不惯你干不掉他,气人不。
“去年的鳌头不是丰年吗?让他碰碰!他不占名额,不就多一名额吗?”
瘦军官耸耸肩。
“你脑子真花,你是怎么想到让臣工之什的丰年去和才入班一年多的孩子比的?放狼进羊群?”
清庙口头上不饶人,但想想有道理,自己的学生能出一个算一个呀!再说真金不怕火炼。
“师兄,请!”
周南定睛一看,这哪里是师兄,分明是他来参观的那个十六岁的少年,如今更加英武,英武是他又黝黑了几度。
“叫我丰年吧!我早你三年来这里,但实际年龄差不多。”
丰年稳得一批。
但这是表象,周南初来这里,看到他三秒挥动刺刀四十八下,凌厉得无可匹敌。
“你丰年兄是入选臣工了?恭喜你!”
周南回到兵器架,又操起那把塑件柄的制式刺刀。
“是的,战友,你知道我擅长刺刀,选刺刀有点吃亏!”
丰年并不想占便宜。
“来吧,战友,胜利又如何,失败又如何,散场了都是过往,不值得去计较。”
周南随口回道。
众人议论纷纷。
“他的话饱含禅意,武学一道,他已经走出很远……”
参谋喃喃自语。
“猴子,后悔做局了吧?”
清庙凑过脸去,带着戏谑。
“老东西,若不是我打不过你早出手了!哼……”
参谋也是性情中人。
丰年有尊师风范,他脱去外套,穿上护具,刺刀和手平行,侧身站立,如刀如山岳。
“战友,三秒后开始,放手一搏。”
“好的,战友!”
周南双掌合十,将刺刀合在掌心。
“看过无数场实战,从来没见过如此比拼刺刀的!”
不苟言笑的老头也禁不住叹了句。
清庙身子又前倾,他知道比武肯定有输赢,但他还是攥了把汗。
丰年气场全开,刺刀倒握,刀在他手中如指尖的闪电,分不清本体,他胳膊上的肌肉如触电般颤硕。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几乎以同样的姿势交锋,同样挥出四十八刀,金铁的交鸣和中刀的噗噗声虽然快,但清晰可辨。
“啊……”
大家被这朴实无华但又快到极致的刀法震惊,发出感叹后忘记了合拢嘴巴。
一触即分。
周南的护具上有两道交叉的口子,填充的丝绵挤了出来,触目惊心。
丰年的胸口是个十字,白色填充物爆出,如羽毛。
“战友好刀法!我引以为傲的技击和你战了个旗鼓相当。”
丰年毫不掩饰夸赞。
“我刚被录取参观时看到你神乎其技的刀法,这三年我不曾松懈,见贤思齐,你就是我的标杆!”
周南当然不吝赞美,他是发自内心的。
“好,战友,我们分高下吧,调整到最佳状态,我们只论武学!”
能到臣工之什,当然人情世故只是点缀。
丰年不再保留实力,他的气场让大家觉得那是要爆炸的存在。
周南心如止水,他的四周隐隐有气流在旋动,平静如那日北凉的南河水,如丝绸之路上的橘黄色,如坝上的青草,如通勤站的欢笑,如万柳夜晚的风,他突然觉得山高天远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清庙老儿,十个名额,我要这孩子!”
不苟言笑的戎装老头突然矢口。
“你要杀鸡取卵吗?上将军,他是周颂的希望。”
清庙胡须颤抖。
“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上将军还没说完,他看到两人动了。
丰年的刀锋如电磁,发出滋滋的响声,快到肉眼已经无法分辨他到底一秒挥出多少刀,只有寒光凝成火花。
周南的刀法已经脱离了刺刀的范畴,他缓缓挥出一刀,寒光化为一道长弧既逝,归于无形,但丰年的胸口新护具暴出雪白的丝棉。
“我还行!再来。”
丰年啸声如虎,充斥整个演武场。
“好!”
周南声如洪钟,余音绕梁。
周南的气场在变,此刻他心中意象是大漠落日,春江潮水,北国江南,他动了,身形如龙,霸气和无敌之势突现。
“玉清境!”
列席的众人皆惊,武林混了一辈子,能见到玉清境出手的人寥寥无几。
千名智武修习者人人如龙,然此刻见到周南的气场,顿时有点自惭形秽。
颂駉手指头咬嘴里:“士别三日呀!我的朋友!”
清庙斜了他一眼,潜台词就是和我抢人我打死你。
周南身法轻盈如絮,他凌波微步,到了丰年面前一滞,然后身形一绕,和丰年对穿而过。
丰年收住攻势,面前已经没人,他脖子的护具暴开,丝绵涌出,衬托出了他严肃的头,他像一朵不知名的花。
“战友,我学了你的刀法,又夹了点自己的想法,险胜!”
周南伸出手。
一只手用力地握了握。
“你在武学的造诣远高于我,我会努力,从今你是我的标杆!”
丰年的气度让周南也非常佩服。
“我小你两岁,师兄,余生多指教!”
丰年再握。
“今天和昨天一会儿都是过去,我们携手保家卫国!”
周南惺惺相惜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