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鑫连忙召集下人去找,又请了官府的人帮忙。
搜山检海,也一定要寻到她们的下落。
昌平府的水灾才过去两个月,许多流民还没有安置下来,他们就聚众成了盗匪,打劫过往的客商。
张家恰恰就遇上了,合该是命中有此劫。
一连找了三天,找到了祝忆霜和张瑞阳的尸首,却仍然没找到张千兰。
“夫君,葬礼该怎么办?”
祝鑫道,“她既然嫁给了张家,那就该让张家办葬礼,这样也能让她死后有个香火。
有祖父遗命在前,我们不方便到场,但你准备些金银让她在地下用,也算全了情分。”
宋婉君应了。
祝鑫要陪着方观主悄悄去看祝忆霜最后一眼,他说完就急匆匆走了。
“嬷嬷,这真的是意外吗?”
赵嬷嬷不知道。
方观主也不知道。
回来的路上,她坐在马车中,也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祝鑫语气平静,“娘,她要杀我,现在不过是报应,当初她不孝,忤逆了家族,合该有此劫。”
方观主知道他心肠冷硬,可才明白究竟有多么冷硬。
祝相在世时亲口说的评语,他们竟然都没认真对待!
“娘,你是在怀疑我吗?”
“不,我是怕你。”
祝鑫听到这话,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娘觉得她们不该有这个报应吗?”
“我只怕报应是人为,不是天谴。”
祝鑫笑了笑,“确实是人为,山中盗匪所为。”
方观主道,“我今日要回山中清修,再不下山,只希望你记得一件事,那是你的嫡亲外甥。”
“娘糊涂了,我的姐妹们没一个嫁给姓张的人家,更不会有一个姓张的外甥女。”
方观主,“你这冷硬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不是您就是我爹,总之她已经出了族谱,娘就别想着她了吧。”
在多年前,祝忆霜就让方观主明白,孩子大了,一切就有了自己的想法,为人父母就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处处要孩子顺着她们的心意做事了。
只是明白,和现在看见手足相残是两件事。
祝鑫露出了真切的疑惑,“哪里来的手足?”
时下观念,出族谱就是不承认此人,自然算不得手足,真要认了,可不是顾念手足情分,是不孝,竟然不顾族中长辈的安排。
若是祝忆霜还是祝家女,祝鑫下手……嗯,也不会犹豫!
方观主沉默了许久,才道,“你们都大了,我管不了你们。”
巧了,宋婉君也有相同的感慨。
小小的孩子站在下首,宋婉君冷着脸,手中拿着戒尺,“新柔,我再问你一遍,为什么要让月姨娘接近薛峰?”
要给孩子成长空间,但是孩子要翻了天,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祝新柔倔强地抿着唇,不发一言,像一只紧闭着的蚌。
宋婉君脑袋都大了。
她想三岁的孩子能做什么事,就算闯出了乱子,自己也能给孩子兜得住!
结果——
“新柔,派人接近宦官的亲眷,这件事一旦被揭露,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祝新柔瞄着娘亲的脸,眼圈逐渐红了。
宋婉君握着戒尺的手更加用力,泛起青筋,她暗骂自己不争气,女儿哭一哭就要心软,但是责备的语气还是缓和了不少。
“当然也不是不能做,只是新柔,这件事的风险很高,必然要有足够的利益。
薛峰的叔父薛忠还不配我们这么做,起码现在不行,所以新柔,你必须要给我一个冒险的理由。”
祝新柔还是没有解释,她只是固执地问道,“娘,张家人是不是都死了?”
宋婉君感到古怪,说起来新柔知道张家的事情后,就一直有些不对?
祝新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过来抱住了宋婉君的大腿。
“娘,我不要你死,我不要做孤儿,娘,你别离开我,娘……”
宋婉君被这声哭弄得没头没脑。
祝新柔后怕极了,张千兰是重生的,张百万和前世不一样的卖粮动作,再结合后来的种种事情。
祝新柔不由感到心惊,现在张家晓得张千兰重生一事的人都死了。
因为张千兰不止说了这半年的事?
还是因为知道未来的人都会死?
祝新柔提心吊胆了几天,这时候忍不住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宋婉君安慰好女儿,外间的赵嬷嬷和碧桃等人都进来,忙着帮祝新柔洗漱,换了衣服。
宋婉君一边哄着女儿睡觉,一边暗自心酸,她果然不是一个好娘亲!
这等大事,竟然就这么让孩子蒙混过关!
可是我家新柔有大机缘,本就不是凡俗中人,我这么处处限制她,是不是就是俗人妄图操控天机?
免得成了我儿的拖累。
宋婉君想到这里,头更疼了,我到了现在竟然还为女儿开脱!
养孩子好难啊,宋婉君决定早点上京,我的亲爹,我来找你教孩子了。
她这边哄睡了女儿,出来想找赵嬷嬷安慰,就又被婢女们和赵嬷嬷上前劝了又劝。
大抵就是小姐这么小,又懂事,从来不闹腾,现在就算是做错了什么事,好生教导,怎么能动戒尺啊?
宋婉君内伤了,“我没有,我就是吓唬一下她。”
赵嬷嬷不赞同地看过来,“夫人,孩子还小,就算是吓唬,这也太过了啊。”
这要是换了祝启昭,她们还不会这么劝。
可是小小的祝新柔实在太乖了,她们都看出来小姐没安全感。
平日里夫人说什么,小姐都跟着做,从不发脾气,最喜欢的就是坐在夫人旁边,自己玩着玩具或者练字。
宋婉君真切怀疑自己做的太过了,再一想到女儿做的事情……她张了张唇,事情太大,她不能说。
宋婉君听着身边人一句接着一句的劝,觉得自己好委屈,好无辜啊!
恰巧这时候方玉琴来了。
宋婉君连忙请她进来。
方玉琴看见宋婉君这么热情的态度,嘀咕了一句装模做样。
“我是来和表嫂告别。”
宋婉君目光凝住,“现在道路不畅,你一个女儿家要怎么走,还是在府中多住一阵,等着方家派人来接。”
“不劳表嫂烦心,表哥要去上任,恰巧和我同路,一路上有表哥照顾,我的安全无忧。”
宋婉君似笑非笑,“难为你还信任他,看来蛇毒的味道很不错啊。”
方玉琴没料到她会说出来,下了山换了环境,她一直想忘掉山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