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殿主的金绳如灵蛇吐信，擦着林无锋的左肩划过，在青砖地上犁出半指深的沟壑。
他后背抵着香案，能清晰听见肋骨与木块挤压的脆响，却硬是咬着牙没吭一声——此刻若示弱，对面三个天师境老怪怕是要直接碾死他。
\"无锋！\"苏月的声音混着剑气破空，他余光瞥见那抹月白身影正被幽冥鬼王的鬼爪逼得连退三步，腰间的药囊被抓出三道焦黑的裂痕，几株灵药簌簌坠地。
青鸾在另一侧牵制着赤炎老祖，幻术凝成的火凤被赤焰烧成灰烬，小姑娘额角渗血，发簪歪在耳侧。
铁面判官则守在祭坛边缘，手中判官笔正与黑袍高手的黑雾缠斗，笔杆上的朱漆已被腐蚀得斑驳。
乾坤锁的残壳在脚边凉透，最后一丝金光湮灭的刹那，林无锋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他低头看向腰间那枚青铜铃铛，指腹摩挲过铃铛上模糊的咒文——前日在万毒窟废墟签到时，系统提示这东西\"副作用未知\"，他本想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可眼下哪还有\"不时\"？
\"系统，兑换幻影珠。\"他在心里低喝，灵力如决堤的河水般涌入识海。
熟悉的灼烧感从丹田升起，这是签到系统兑换奖励的代价。
林无锋闷哼一声，喉间泛起腥甜——他能感觉到自己宗师境九重的修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像是被抽干的水池。
但系统光幕上\"幻影珠（上品法器，可凝百人幻影，持续半柱香，消耗灵力：5000）\"的提示刚消失，掌心便多了枚鸽蛋大小的琉璃珠，内里流转着星砂般的银芒。
\"去！\"他反手将幻影珠砸向地面。
轰——
银芒炸裂的刹那，整座暗殿仿佛被投入了一面碎镜。
林无锋的身影在原地分裂成七八个，又分裂成十七八个，最后竟化作上百道一模一样的剪影！
每个幻影都握着他那柄染血的玄铁剑，或挥剑劈向幽冥鬼王，或旋身躲避暗殿主的金绳，连喘息声都与本尊分毫不差。
\"这是...幻术？\"赤炎老祖的赤焰刀砍中一个幻影，却只劈碎一团光影，惊得他瞳孔骤缩，\"不对，灵力波动竟与真人无异！\"
幽冥鬼王的鬼爪穿透三个幻影，却在第四个\"林无锋\"胸前停住——那幻影的表情甚至带着与本尊如出一辙的冷笑。\"老东西，砍偏了。\"幻影开口，声音里还带着林无锋特有的沙哑。
\"是法器！\"黑袍高手突然暴喝，他的黑雾不再乱撞，凝成一柄长矛直刺某个幻影的咽喉。
那幻影被刺穿的瞬间，果然化作点点星光消散，\"找真身在...左边第三列！\"
但他话音未落，左边第三列的\"林无锋\"突然旋身，玄铁剑划出的弧度与本尊昨日练剑时如出一辙。
黑袍高手的瞳孔再次收缩——这根本不是幻影该有的应变！
暗殿主的金绳终于乱了章法。
他本是幽冥教最擅长追踪气息的暗杀者，此刻却被百道相同的灵力波动搅得头晕目眩，金绳缠上一个幻影的脖颈，却只扯下一把星芒，再抬头时，真正的林无锋已经滚到了祭坛边缘。
\"苏月！青鸾！\"林无锋扯着嗓子喊，声音混在幻影的齐声呼喝里，\"破阵！\"
苏月的玄铁剑突然绽放出青碧色的灵光。
她咬破指尖，鲜血滴在剑脊的凹槽里，那是上古药典里记载的\"血引术\"——以自身精血为引，激发法器潜力。
剑刃嗡鸣着劈开幽冥鬼王的鬼爪，趁那老怪踉跄后退的空当，她旋身扑向祭坛中央的血池。
青鸾的幻术终于不再虚浮。
她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血色雾气裹住赤炎老祖的赤焰刀，竟将那柄凶器冻成了冰雕。\"判官大人！\"她踉跄着撞向祭坛边的青铜灯树，\"符文阵的阵眼在第七盏灯！\"
铁面判官的判官笔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
他早看出这血祭阵的根基是用活人生魂刻的符文，此刻笔锋连点，第七盏灯里的魂火应声熄灭。\"好！\"他大喝，\"再破三盏，这鬼阵就撑不住了！\"
林无锋看着他们的动作，喉间的血终于咽了下去。
幻影珠的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上百道影子搅得三个天师境高手手忙脚乱，连暗殿主的金绳都只能缠住些虚影。
他摸向腰间的青铜铃铛——这东西还没用，但此刻不是时候。
\"敢坏我大事！\"幽冥鬼王的鬼袍突然鼓胀如帆，周身浮起九团幽绿鬼火。
他双手结印，鬼火化作九只厉鬼，张牙舞爪地扑向苏月。
苏月的玄铁剑被鬼爪缠住，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月儿！\"林无锋的瞳孔骤缩。
他顾不得幻影珠的消耗，咬着牙冲过去，却被黑袍高手的黑雾拦住。
黑雾里伸出无数骨手，每只手都带着腐尸的恶臭，抓得他手臂生疼。
\"小崽子，陪老夫玩够了？\"黑袍高手阴恻恻地笑，黑雾突然凝成实质，化作一条锁链缠上林无锋的脖颈。
他能感觉到锁链上的毒正在侵蚀灵力，皮肤接触的地方冒出一个个血泡。
幻影珠的效果开始减弱了。
林无锋瞥见周围的幻影正在变淡，百道身影逐渐只剩二三十个。
他低头看向掌心——琉璃珠已经碎成齑粉，灵力透支带来的眩晕感如潮水般涌来。
\"破！\"苏月的声音突然拔高。
她捏碎了腰间最后一个药囊，里面的\"九转回魂丹\"粉末混着鲜血喷在玄铁剑上。
剑刃爆发出刺目青光，竟将九只厉鬼生生斩成两段！
趁幽冥鬼王愣神的空当，她反手一剑劈向血池中央的青铜鼎——那鼎里正煮着红衣女使母亲的精血。
\"咔嚓！\"
青铜鼎的三足应声而断，黑红的血浆泼洒在祭坛上，溅得苏月满裙都是。
血祭阵的符文突然疯狂闪烁，像是被戳了痛处的活物。
青鸾和铁面判官趁机连破三盏魂灯，整座暗殿的地面开始剧烈震动，头顶的石屑扑簌簌往下掉。
\"不——！\"幽冥鬼王的鬼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他终于慌了。
血祭仪式停滞意味着他无法唤醒上古邪物，之前勾结赤炎老祖、牺牲教中精英的谋划全成了笑话。
他抬手就要捏碎林无锋的咽喉，却被一道金绳拦住——是暗殿主！
\"教主，先撤！\"暗殿主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急切，\"阵眼被毁，这里撑不了半柱香！\"
\"撤？\"赤炎老祖的赤焰刀终于挣脱了冰雕，他盯着林无锋的方向，眼中闪过贪婪，\"那小崽子身上有好东西，杀了他再撤！\"
黑袍高手的锁链越勒越紧，林无锋的眼前开始发黑。
他能听见苏月的脚步声在逼近，能听见青鸾在喊\"无锋小心\"，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暗殿主的金绳发出嗡鸣——那声音和前日在宗门外，血影使刺杀长老时用的软剑很像。
\"咳...咳...\"林无锋扯动嘴角，喉咙里溢出血沫。
他望着暗殿主的方向，突然笑了，\"老东西，你以为...你藏得很好？\"
暗殿主的手猛地一颤。
金绳的攻势顿了顿，恰好给了苏月机会。
她的玄铁剑刺穿黑雾，精准地挑断了黑袍高手的锁链。
林无锋踉跄着栽进她怀里，能闻到她身上熟悉的药香，混着血祭阵崩塌前最后的腐臭。
\"走！\"苏月咬着牙拽起他，\"青鸾，判官，祭坛要塌了！\"
暗殿主的金绳突然缠住幽冥鬼王的脚踝，将他往殿外拖。
幽冥鬼王惊怒交加，鬼爪拍向暗殿主的后背，却被金绳灵巧地避开。
林无锋望着这一幕，喉间的血终于咽了下去——他早该想到，血影使既然对幽冥鬼王不满，又怎会真的卖命？
暗殿主回头看了他一眼，鬼面下的眼睛闪过一丝异色。
林无锋也望着他，在崩塌的石屑里扯动嘴角。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轰——\"
祭坛终于坍塌。
林无锋被苏月拽着冲出暗殿，回头时只看见漫天石雨里，三个天师境高手的身影逐渐模糊。
他摸了摸腰间的青铜铃铛，那东西还在，带着体温。
\"无锋？\"苏月的声音带着担忧。
林无锋转头，看见她苍白的脸，还有裙角未干的血渍。
他笑了笑，把涌到喉头的血又咽了回去。
远处传来暗殿主的大喝，还有幽冥鬼王的怒吼。
他知道，这场仗还没结束，但至少——
他们活下来了。
而暗殿主那一眼，像是一颗种子，埋在了即将到来的风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