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鹰从空中飞下来。
白隼落在了程将军的箭楼上。
沈云岫解开它爪间的金箔时,薄如蝉翼的金属片上只刻着两个字。
「瓦解」
程将军的双眼在烛火下眯成一道缝:“太子要动了。”
许怀夕正给阿香喂药,闻言指尖一颤药汁溅在女孩腕间的疤痕上,竟泛起诡异的蓝色。
阿香却恍若未觉,只是呆呆望着窗外盘旋的鹰群。
自从被救回来后,她时常这样出神,仿佛魂魄还留在突厥那边。
许怀夕想到了突厥的秘术。
她突然起身:“我去趟药圃。”
药圃的沙地上,西瓜藤已经攀出丈余。
许怀夕佯装除草,实则用铲尖在松软的沙土上划出密文。
这是她与西域商队约定的暗号。
“姑娘的瓜长得真好。”
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许怀夕寒毛倒竖。
她猛回头,看到哈桑的商队护卫哈西蹲在田垄边,粗糙的手指正抚过一株瓜藤。
“今夜子时。”哈西用刀尖在藤根处划了个十字,“白鹿部的残兵要偷袭粮仓。”
许怀夕瞳孔骤缩,这根本不是商队的暗号!
哈西咧嘴一笑,突然扯开衣襟。
他心口处纹着青黑色的狼头,獠牙上却缠着一条小蛇。
“大人说……”他声音压得极低,“祭坛底下有你要的答案。”
~~
当夜暴雨如注。
沈云岫带着亲兵伏在粮仓屋顶,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滴在弩机上。
远处果然出现影影绰绰的火把,但诡异的是,那些“白鹿部残兵”走路的姿势整齐划一,分明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不是突厥人。”夜影突然低呼,“看领队腰牌!”
一道闪电劈落,照亮了为首者腰间晃动的青铜令牌。
那是中原正规军的制式!
沈云岫的弩箭瞬间调转方向。
同一时刻,许怀夕潜入了突厥祭坛废墟。
暴雨冲垮了部分地宫,露出幽深的甬道。
她握紧淬毒的银针,刚踏下一步,整条通道突然亮起幽蓝的磷火。
墙上密密麻麻刻着鹰蛇交缠的图腾,正中央的石台上,静静放着一本《齐民要术》。
许怀夕刚触碰书脊,背后突然传来环佩叮咚。
“许姑娘。”
柳如静一袭突厥王妃的服饰站在磷火中,腕间金铃无风自动,“你果然来了。”
她的指甲划过书页,露出夹层里的羊皮地图。
那上面标注的,赫然是二十一年前前太子在北疆埋下的全部暗桩!
黎明时分,浑身湿透的沈云岫从院门。
许怀夕正在给阿香梳头,木梳“咔”地断在女孩发间。
两人对视的瞬间,同时开口:
“北疆有一队强悍的兵马!”
曾经有村民见到,还以为是海市蜃楼。
毕竟那次见过之后,村民就没有再见过这些重甲。
“柳如静想要联系南边的商人!”
在那边祭坛,她多次想要和许怀夕合作,一起开发突厥和江南的生意。
只是许怀夕暂时还没有答应。
突厥的问题本来就严峻,若真是和他们合作,这问题被三皇子或者其他政派抓住,就不是合作这样简单的事。
院外突然传来号角长鸣。
程将军的亲兵纵马掠过街道,嘶声大喊:
“全军集结——阿那也部十万铁骑压境!”
……
金銮殿上,蟠龙柱缠绕的沉香袅袅升起。
太子朱珩一袭绛紫朝服,跪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袖口还沾着未干的墨迹。
他连夜整理《江南水利十二章》。
老皇帝摩挲着奏折上凹凸的钤印,忽然轻笑:“珩儿这手字,倒比工部的图谱还精细。”
“儿臣亲历多处险工,不敢不细。”
太子额头触地,露出后颈一道未愈的鞭痕。
七日前巡视钱塘江堤时,他亲手拽住了决堤处滚落的巨石。
三皇子朱玦突然出列,蟒袍上的金线在殿内划出冷光:“父皇,儿臣却听闻......”
他故意顿了顿,“大哥在江南,私下会见了北疆商队。”
殿角铜漏滴答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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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后,户部值房。
三皇子指尖点着一册蓝皮账本:“去岁北疆军饷,有七万两对不上数目。”
他忽然掀开夹层,露出里面誊抄的密信。
正是太子与程肃将军的往来文书!
“巧了。”太子从袖中抽出一本赤册,“儿臣这里也有份账目。”
他翻开某页,指尖按在“永明三十九年”几个字上,“三弟可知当年修筑皇陵的三十万两雪花银,最后去了何处?”
老皇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溅了星点猩红。
当夜,秦淮河画舫。
三皇子心腹周侍郎正搂着歌姬吃酒,忽见舱门帘子一动。
进来个戴斗笠的渔娘,篮子里鲜活乱跳的鲥鱼还滴着水。
“大人尝尝新捕的....”
话音未落,那“渔娘”突然翻腕亮出薄刃。
周侍郎喉间一凉,倒地之后看到“渔娘”袖口处的纹路有些眼熟。
八百里加急冲进午门时,太子正在试穿新赐的蟒袍。
“报——!阿那也部联合苍狼残部,连破我边境七城!”
军报上还粘着血痂,程将军飞凤舞的字迹力透纸背:「敌阵现中原制式云梯,疑有内应」。
太子突然捏碎手中茶盏,碎瓷片上,映出三皇子府上个月运出的“药材”清单。
五更天的乾清宫,老皇帝独自对着满盘残棋。
黑子已困死白子大龙,可他偏偏拈着颗白子不放。
掌印太监悄声禀报:“三殿下夜访杨阁老......”
“让他去。”老皇帝突然落子,“咔”地一声震翻半盘棋,“朕倒要看看,是狼崽子牙利,还是......”
他望向屏风后太子的身影,缓缓吐出后半句:
“真龙血脉够硬。”
作为皇帝,在位快三十年,他懂得帝王之术在平衡。
至于自己的儿子,如今还有太子、三皇子和四皇子。
如今倒也是看谁才能胜任这龙椅。
只是想到二十一年前,他亲自养大的嫡长子朱頔,若是他还在的话……
只是树大招风,有些事老皇帝其实也清楚,但是时间推着他走,他也不得不下杀手。
要问他有有没有后悔,其实午夜梦回,他还是有些心虚的。
但当年的那些宝藏和黄金到如今也不曾找到。
不知是空穴来风,还是朱頔藏得够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