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太阳照常升起,百官照样上朝。
秦昭玥还在被窝里的时候,宫中对此次赈灾论功行赏。
最大的受益者便是两位皇嗣,秦昭琼封宸王,秦景珩封昭王。
其他人按照功劳大小,各有封赏。
巳时,秦昭玥被强制扒拉了起来,因为宫中的赏赐到了。
当她素面朝天出现在正厅时,第一眼就瞅见了领头的那位,噌的一下就冲了上去。
苏全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人攥紧了衣襟。
“好你个老太监,收钱不办事是吧。
好嘛,昨天那么大的事儿,从我府上到御书房一路,愣是一个字不提。
你守口如瓶,那你别收钱啊,把我贿赂你的一万两给我交出来!”
苏全双脚都快离地了,被一阵晃那,闻言都顾不上反抗了。
什么一万两?不是就十两吗?
“还钱!不还钱弄死你信吗?”
身后的太监都惊呆了,从来没有遇上过这种事儿啊。
眼见苏公公被拽得快喘不上来气了,嗷唠一嗓子赶紧上前劝阻。
“殿下快松手,快松手啊!”
碎墨等人也全部出动,好不容易把人给拽了回来。
急促的咳嗽声响彻厅堂,大家都急坏了。
“苏全公公,您没事吧?快,喝点茶顺顺。”
碎墨那个心焦啊。
知道六殿下胆子大,没想到刚回来一天就闯祸。
苏公公那是一般人吗?那可是陛下身边的第一大太监呐。
为什么?因为那是从潜邸跟出来的情分。
虽说六殿下跟他多多少少也有些情分,但那才几年?当时殿下也不记事儿啊。
出宫宣个旨,哪家不是恭恭敬敬,送上茶水费。
好嘛,她家殿下可好,攥着人脖领子使劲摇不说,还扬言要收回茶水费。
一万两?讹人呢那是。
还没来得及劝呢,秦昭玥抱起膀子,阴恻恻冷哼道:
“什么全什么全,不缺呢嘛,碎墨你这么戳苏缺公公的短儿可不仁义啊。”
静,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你……你!”
刚刚止住咳意的苏全伸出手臂,颤颤巍巍指着秦昭玥,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嘎巴一下撅了过去。
“苏公公!”
一阵手忙脚乱,又是搀扶又是顺气儿又是递水的,碎墨连真气护心脉都用上了。
苏全年纪也不小了,昨日又受了惊吓,情绪大起大落,这回被气得不轻,好容易缓过来。
脸色那叫一个白里透红啊,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跟容光焕发铁定是不沾边儿了。
他狠狠瞪着对面,“我……我多早晚拿你一万两了?
十两,就十两,还不是我愿意拿的,那是你硬塞给我的。
来人呐,拿十两,还给六殿下!”
碎墨不停抚着他的后背顺气儿,眼神示意身旁的墨一。
墨一赶紧拦住小太监掏钱,这叫怎么个事儿啊,真还了钱就彻底没余地了。
“苏公公,您别生气,我们殿下就是气糊涂了口不择言。”
“她还气糊涂,她还有脸气糊涂!”
苏全在御前伺候,这几年虽说暗潮涌动,但面上一片祥和。
陛下罕有失态的时候,最近的两次全是因为六殿下。
一回是她府上招揽春宫画师,再有一回就是昨日。
“我是陛下跟前伺候的奴婢,不向着陛下,难道还向着你吗?
还提前给你报信?我呸!”
“听说你可能怀了,我挑的是最平坦的道儿,缓缓而行。
知道什么是缓缓而行吗?陛下催促的差事,我缓缓而行,我疯了吗我?
入宫的撵轿是我备的,为什么?不就怕你怀胎日子浅,万一磕着碰着了可怎么好。
撵轿我支使得动,但让人尽心不得花钱?你给的十两我都打点了!
怎么着?问我要钱?没有!
一万两,真亏你说得出口,我呸!”
苏公公越说越激动,显然是气急了,“你”啊“我”的,搁平常绝不会乱了这个分寸。
怀胎,什么怀胎?
除了三位知情人之外,其他人都懵了。
碎墨赶紧给解释,就是诊错了脉,根本没有怀胎。
“反正你个老东西不讲究……”
“你!”
秦昭玥和苏全分坐两边,中间隔着张案几。
谁也不看谁,各自瞅向左右,看样子谁都没有服软的意思。
碎墨这一会儿的工夫后背冷汗涔涔,好像五万两也不是特别贵的样子。
不行划划价,要不把自己赎身算了?
在外头的时候还好,身份地位罕有比得上她的,还有个大殿下压着。
无非懒散了些、好吃懒做了些,出不了大事儿。
这可是凤京呐,遍地权贵。
一棵树砸下来,保不齐砸中的是哪个权贵七拐八弯的亲戚。
今儿就把御前的第一公公给得罪狠了,以后还能得好?
什么是第一公公?作为卸职一天不到的资深青鸾卫,可太了解了。
陛下生活上的喜好、后宫的喜好,什么时候想要什么、什么时候是什么情绪……
种种种种,谁能有苏全知道得清楚?谁能有他更会揣摩上意?
要是他心中怀揣恨意,要想要报复六殿下可太简单了。
润物细无声也好,关键处一两句话也好,都有可能左右陛下的决定。
这一刻,碎墨对自己的前路感到了深深的担忧。
“行了,你们出去吧,陛下有口谕。”
许久之后,还是苏全主动开口。
没办法,他身上带着差事儿呢,只能把自己的情绪压下去。
“是!”无论是跟来的小太监还是墨组都只能退下。
临走前碎墨捏了捏秦昭玥的胳膊,可惜啊,连个回应的眼神都没得着。
只能抱着忐忑的心情离开了厅堂,从外头关上了门。
既然苏公公主动提及要单独宣口谕,说明这事儿就不该她们知晓。
碎墨立刻安排人将周围警戒起来,这事儿她熟得很,当朝的时候经常干。
“六殿下,赈灾一行的封赏下来了。
您入了武库、要了碎墨她们护卫,剩下的明面上就是些绫罗绸缎、金银玉器的赏赐老奴捎来了……”
秦昭玥摆了摆手,朝廷现在正缺钱呢,能赏什么值钱玩意儿,无非是面上做做样子罢了。
“就这事儿也值当您亲自跑一趟,有什么事儿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