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鹏飞压着火气解释:“三姐,那是还人情。人家主动借了咱家钱,这不是顺道还人情?再说了,就算你们嫁了,爸妈心里,咱们也都是一家人,不是外人。”
红霞哼了一声:“拉倒吧。她嫁出去就是外人了,顶多算个亲戚。”
陈鹏飞耐着性子继续解释:“三姐,别人知道咱家急着用钱,主动伸手帮忙,这就是情分。你觉得是亲戚也可以,但我心里、爸妈心里,咱都是一家人。”
红霞却气哼哼地说:“那你怎么对她那么好,对我就不是那样!”
陈鹏飞真的有点忍不住了:“三姐,这次给二姐送东西了,我认。但你在家,吃的、用的,有少过吗?爸那天分的羊肉,是谁拿走的?”
红霞眼神一闪,嘴硬地说:“我去县城路上摔了一跤,肉不知道掉哪了。”
陈鹏飞看着她:“我知道了,三姐。以后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
他心里叹气,不想再翻旧账了。
谁知道红霞忽然抬头,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小弟,你以后找着工作,能不能给我一个?我不想在农村呆了。”
这口气,倒像是他欠她似的。
陈鹏飞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三姐,我今年才十六岁,自己都还没正式工作呢。”
红霞却不依不饶:“那你以后找到工作,第一个要给我!我不想留在村里。”
陈鹏飞冷笑了一声:“你不想留,就自己努力。要不你学学二姐,找个公社的对象去。”
红霞脸色一沉:“我又不认识人,怎么努力?那爸的工作,我顶了也行!”
陈鹏飞彻底无语了:“爸的工作是爸妈做主。想顶岗,你去找妈说,不是找我说。还有——”
他看着红霞,语气也冷了下来:“不管谁在你耳边说了啥,你要还把自己当咱家人,就别被人挑拨。谁真为你好,谁是把你往坑里推,你自己心里该明白。”
红霞听得脸色涨红,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爸的工作你又不要,不就该给我吗?没人挑拨,就是觉得不公平,你们做啥都不想着我!”
陈鹏飞冷冷回了句:“随你怎么想。想要什么,自己去跟妈说吧。”
说完,他转身出了门,不愿再浪费口舌。
背着背篓,陈鹏飞一路回了干爷王老头家。
院子里,王老头和陈老头已经开始摆酒倒茶,等着他回来。
陈鹏飞甩了甩背篓,心里只剩一句话:
以后啊,人和人之间,真得讲个缘分。
不想讲的,干脆不讲了。
王老头眯着眼问:“你小子干啥去了,怎么这么久?”
“干爷,我回去杀鸡了,耽误了点时间,您跟魏局长等急了吧?”陈鹏飞笑着答。
“败家玩意儿!”王老头不客气地骂道,“还杀鸡给他吃?!”说着,一脸“你配吃鸡吗”的嫌弃样子看着魏局长。
魏局长也跟着摆手:“随便弄点花生米不就行了,咱俩就是叙叙旧。”
陈鹏飞笑呵呵地说:“没事,魏局长,这鸡也老了,不下蛋了,早晚得杀。您来了,干爷也有口福。”
说着,陈鹏飞从背篓里端出一盆香气四溢的小鸡炖蘑菇,又摆上花生米、猪头肉、小葱拌豆腐,还有一瓶茅台。
王老头一把抱过酒瓶,一脸警惕:“这么好的酒,是不是偷你爷那的?”
陈鹏飞笑笑不说话,心里早就把酒的来源安排好了。
“好菜得配好酒!”魏局长抢过瓶子,三下五除二开了盖。
老哥俩一口酒一口菜,喝得眉飞色舞。
没一会儿,俩人就喝高了,先是拍桌子大吵一架,然后又抱头痛哭,像小孩儿似的。
陈鹏飞看着,心里有点羡慕——这种不掺杂质的情谊,真好。
——
天色黑了,周霞匆匆赶来。
“妈,这么晚了,你咋来了?”陈鹏飞连忙迎过去。
“没啥大事。”周霞拍拍身上的尘土,“就是隔壁村王媒婆来提亲,说给你三姐介绍了对象,明儿去看看,我过来跟你说一声。”
“用我跟着去不?”陈鹏飞问。
“不用,我跟着去看一眼就行。”周霞摇头。
“男方啥来头?三姐愿意去看?”陈鹏飞又问。
“有啥不愿意的。”周霞皱了皱眉,“她都十八了,早该相看了。媒婆说,男方是县城当临时工的,高中毕业,家是隔壁村的,家里还有俩哥哥。”
陈鹏飞点了点头,也没多问,只叮嘱母亲有事及时叫他。
母子俩闲聊了一会儿,周霞才放心地离开。
——
第二天中午,陈鹏飞和王老头正蹲在院子里看蘑菇,忽听芳兰跑过来。
“哥,妈让你赶紧回家!”
陈鹏飞跟王老头打了个招呼,带着芳兰往家赶。
“小妹,咋了家里?”陈鹏飞边走边问。
“好像是三姐相亲的事,妈发好大火呢!”芳兰一边跑一边学着周霞的表情和语气,把家里的情况绘声绘色地讲了个遍。
听着芳兰绘声绘色的描述,陈鹏飞差点没笑出声——这芳兰头,简直是吃瓜能手。
大概的情况也清楚了:
周霞带红霞去相亲,结果红霞当着男方的面,说自己有对象,是被家里逼着来的,让男方主动拒绝。
结果人家男方没配合,还把话捅给了媒婆。
媒婆一听,气得指着周霞鼻子一顿骂——周霞这一辈子要强,哪受过这种气,回家就彻底爆发了。
而红霞也不是吃素的,俩人当场吵了起来。
周霞气得要把家里人都叫回来,当场断绝关系,把红霞赶出门!
——
到家门口,果然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
陈鹏飞一皱眉,开口说道:“各位叔伯婶子,都散了吧,家里有点私事要处理,一会还得上工呢。”
说着拉着芳兰进了院子,把大门关上。
院里,气氛剑拔弩张。
周霞脸色铁青,红霞板着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陈鹏飞知道,今天这事,估计得掰扯到根上去了。
大家见院门关上了,看不见热闹,也就渐渐散了。
院子里,陈老头和陈奶奶也过来了。老头在院子中间搬了个小板凳坐下,慢悠悠地抽着旱烟袋,周霞和红霞站在一旁,一边擦眼泪一边气得直哆嗦。
“爷,奶。”陈鹏飞进门,先跟两位老人打了个招呼。
陈老头点点头,吐了口烟气,开口说道:“鹏飞回来了。老大媳妇,跟咱们说说,到底咋回事,咋闹得让人家都看笑话了。”
周霞一边抽泣,一边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陈老头听完,点了点头,又转头看着红霞问:“三丫头,你妈说的是不是真的?”
红霞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陈老头又抬了抬眼皮,缓缓说道:“既然你承认了,那爷爷问你。你自己找了对象,还让你妈四处托人介绍,你让你爸妈的脸往哪搁?”
红霞一下子哭得更厉害了,声音哽咽着说:“我……我就是怕他们不同意,才没敢说……”
陈奶奶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傻孩子,你爸妈是啥人,咱家什么时候挑过贫富?只要人品好,小伙子肯干,不偷懒,不作奸犯科,你妈咋会不同意呢?”
陈老头冷声问:“是哪个村的,哪个家的?”
“是隔壁村的,叫王强。”红霞小声答。
陈奶奶皱起了眉头,问:“是那个王寡妇家的小子?”
红霞低头点了点头。
周霞顿时气得跳了起来:“爹,娘,就是那个王寡妇家的!那女人出了名的泼辣,霸道,占便宜,儿子也是一根筋,村里人都说他整天游手好闲!”
红霞连忙擦着眼泪解释:“不是的,爷奶,他不是那样的,他初中毕业了,正在找工作呢,不是瞎混!”
周霞气得一拍大腿:“找工作?那都夸他了!整天不干正事,村里哪个不知道!这种家门,你嫁过去,能有啥好日子?”
“王强不是二流子!”红霞顶着脖子喊了一句,“小弟还不是天天东溜西逛,不也没人说?”
这一句话,把火烧到了陈鹏飞头上。
陈鹏飞一时语塞,心里也不是滋味。
王凤云脸色一下子铁青,冲过去抓起院子里的扫帚,直接抡向了红霞,嘴里骂道:
“拿个二流子也敢跟我儿子比?我打死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红霞被打得哇哇叫,还不服气地回嘴:“你就知道护着你宝贝儿子!怎么,儿子天天闲着,你就当能耐啦?”
陈鹏飞站在一边,无奈又心酸。
家里吵归吵,怎么还能连累他呢。
王凤云更是气得不行,扫帚挥得虎虎生风,红霞抱头躲闪,场面一度混乱。
芳兰早就躲到陈奶奶背后去了,偷偷探头看热闹。
“够了!住手!”陈老头磕了磕烟锅子,沉声吼道。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王凤云拄着扫帚,气得喘粗气,但还是乖乖停了手。
陈老头慢悠悠开口:“三丫,下午你去找你那对象,让他明天带着人过来一趟,咱们一家人当面听他说清楚。一个男人,要真有担当,就自己来,不要躲在女人后头。”
然后又看向陈鹏飞:“鹏飞,一会你骑车去县城,叫你爸明儿个请假回来一趟。”
说完,陈老头站起身,拄着烟杆,带着陈奶奶慢悠悠地回屋了。
只留下一院子的人,气氛压抑得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