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衣襟染着鲜血,含笑间,满眼伤痛的林听,宋律风久久说不了口。
他张开的唇,忍不住颤抖。
他刚刚送走最爱的妻子周琪,又要送走林听吗?
“小听……”
“律风。”林听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强挤微笑,“可不可以带我去买件衣服,我这个样子回去,柚子和周琪父母看见了,肯定会担心的。”
宋律风:“好!”
……
鹏城郊区。
林江医药抗癌药研发基地。
医学出身的江遇,亲自看着近日的研发数据。
皱眉间,一股浓浓的愁容露出来。
抗癌药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成功进入临床试验阶段了。
可这最后一步,很难攻破。
他与参与的研发教授们,商讨着方案。
旁边的林薇薇也认真做着记录。
这些日子,林薇薇只能在实验室见到江遇。
想要和他单独相处,很难。
结束后,林薇薇去到江遇的办公室,“江遇,晚上能一起吃个饭吗,我想和你聊聊。”
江遇正在脱着身上的白大褂工装服,“晚上还要加班,我去食堂吃。”
这语气不冷不热,听得林薇薇一阵心酸委屈。
在林听未回鹏城之前,江遇待她极其耐心的。
现在是连好好跟她说句话的功夫,也没有吗?
她明明知道,江遇跟她在一起,不过是念着几年前他出车祸后,她的悉心照顾。
要是让他知道,连这份恩情也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那她是不是就彻底完了?
她不仅想当江太太,还想走进江遇的心坎里。
但林听回鹏城后,她力不从心。
“江遇,我陪你去食堂吃饭吧。”
江遇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林薇薇便这么跟在他的身后。
从实验室大楼去往食堂的路上,要经过一片湖心花园。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突然,灌木丛后面冲出来一条汪汪叫的大黑狗。
黑狗龇牙裂齿,一副随时准备攻击的凶狠姿势。
作为男人,江遇下意识把娇小林薇薇护在身后,“别怕!”
正是他安慰林薇薇时,大黑狗扑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林薇薇冲上去,挡在江遇的身前,正正好被大黑狗撕咬着。
它咬着林薇薇的腿毫不松口。
江遇的心咯噔一下,“薇薇!”
“江遇,你快走,这是一条流浪的疯狗,说不定有狂犬病,你赶紧走。”
江遇怎么可能独自留下她一个女孩子。
可是无论他怎么驱赶和阻止,大黑狗依然咬着林薇薇的腿不松口。
鲜血顿时染满了林薇薇的裤脚。
……
半个小时后,林薇薇被送往医院。
右腿处撕裂伤,缝了十五针。
除此之外,她还打了破伤风,狂犬疫苗,狂犬免疫球蛋白。
“薇薇,你怎么这么傻?难道你就不怕那只疯狗有狂犬病吗?”
打完针的林薇薇,被要求留院观察半小时。
江遇蹲在她的面前,心疼地看了一眼她右腿处缠满的纱布。
林薇薇是心甘情愿冲出去,替江遇挡灾挡难的。
此刻,她在江遇的眼里,又看到了他对她的愧疚和心疼。
被疯狗咬的那几口,值了!
林薇薇满眸深情地看着他,“江遇,就算那只大黑狗有狂犬病,我也不后悔冲出去救了你。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医药研发人员,而你在医药研发领域有着重大贡献。你不能有事。”
说到动情处,林薇薇越发一片肺腑,“况且,我爱你。为你做任何事我都愿意,哪怕是去死。”
江遇顿时生出一阵内疚来。
他温柔地揉了揉林薇薇的脑袋,“你真傻。”
就像当初他车祸一样,她竟然不辞艰辛地跑去清泉古寺,跪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步。
就为替他求一枚平安符。
这时,林振宇和林建国还有苏秀珍,闻讯赶来。
见到坐在长椅上,腿上包着纱布的林微微,三人被心疼坏了。
“薇薇,怎么被狗咬了呢?”
江遇起身,看向林家父子和苏秀珍三人,“都是我不好,那条狗本来是冲着我来的。”
林振宇瞬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心疼地看着妹妹,“薇薇,你傻不傻,你替一个大男人挡什么狗。他一个大男人,还怕一条狗不成?”
林薇薇嘀咕道,“哥,你是不知道那条流浪狗有多凶,它冲出来就想咬人。”
林振宇更不情愿了,“咬人你还挡上去。万一有狂犬病怎么办?”
林建国心疼地附和着,“是啊,薇薇,万一有狂犬病怎么办?”
林薇薇不在意道,“这不是打了狂犬疫苗了嘛。”
苏秀珍故意说了一句,“你啊,就是傻,这男人都快不要你了,你还为他拼命。”
说到这个话题,林振宇气愤地望向江遇,“江遇,薇薇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你给个痛快话,五一的婚礼能不能顺顺利利的办,能不能不要再和林听见面了,好好和薇薇过日子?”
“哥!”林薇薇瞪了林振宇一眼,“你们不要对江遇道德绑架。我救他是心甘情愿的,他有权利做任何决定,就算分手,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半个小时的观察时间已经到了。
江遇把林薇薇抱起来,“我先送你回家,回家好好休息。”
……
星河湾静怡别苑。
江遇将林薇薇小心翼翼地放在客厅沙发上。
“还疼吗?”
林薇薇摇了摇头,“不痛了。”
不疼那是假的。
江遇同样被狗咬过。
那是在许多年前,林建国准备过五十大寿。
因为他喜欢瓷器,为了给林建国亲自做一套青花瓷的茶具,她在景德镇学习了两个月。
当然,是在江遇的陪同下。
在那个小镇上,他和林听被几只野狗围攻。
当时,他也如同今日的林薇薇一样,义无反顾地冲出去,挡在了林听的面前。
被野狗撕咬,疼痛钻心刺骨。
他又何尝不知道?
到现在,他的腿上还有着明显的疤痕。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执着于过去,执着于林听。
明明眼前的林薇薇,才是最好的选择。
“薇薇,对不起,这段时间忽略了你。”
林薇薇顿时流出委屈的泪水。
“没事的,我理解你,真的没关系。”
江遇替她拭泪,“薇薇,五一的婚礼会照常举行,你不用担心。”
林薇薇抓住他的手,无比认真道,“江遇,我今天冲出去保护你,不是为了道德绑架你。你有权利做任何决定。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和我在一起不快乐,我宁愿放手,还你自由。”
“傻瓜,婚姻又不是儿戏。”江遇再次替她拭泪,“我说了要娶你,就一定会娶你。”
林建国和林振宇苏秀珍三人,听到江遇这句话,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一些。
这个时候,江遇接到了一通电话。
这个电话是江书臣打过来的。
“江遇,你在哪里,有两个不好的消息,关于柚子和周自衡的。”
周自衡越狱之后,已经失踪有一段日子了。
全国警方四处抓捕他,一直没有消息。
听到周自衡的名字,江遇心头沉沉的。
尽管周自衡曾经睡过他最心爱的女人,背叛了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但是他不希望周自衡死在警方的枪口之下。
他的脸色沉下来,说话也变得谨慎起来,“你在哪里?”
“在家。”江书臣答完,江遇立马应声道,“见了面再聊!”
急事在身,江遇不忘吩咐林薇薇好好休息。
然后抽身离去。
……
星河湾,怡和别苑。
江书臣已经在书房里,磨好了咖啡,等着江遇。
江遇进门时,他关了门,去把煮好的咖啡递给江遇。
江遇哪有心情喝咖啡。
他随手接过杯子,搁在茶几上,坐下来道,“警方找到周自衡了?”
江书臣坐到他的对面,“周自衡又回鹏城了。鹏城警方已经下了红色文件,这次要是见到周自衡,立马就地枪决。”
江遇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他既然已经逃了,又为什么还要回鹏城,不想活了不是?”
“更要命的是,周自衡回鹏城,又联系了林听。”
江书臣一脸沉重。
更沉重的,是此时此刻整个书房的气息。
这样气压之下,江遇心绪混乱。
但凡和林听周自衡扯上关系,他的理智便会一点一点被怒意和痛楚蚕食。
江书臣继续说,“还有,江遇,你不是让公安局的法医部门,帮忙做亲子鉴定吗?”
“出结果了?”江遇问。
回应他的,是江书臣的微微摇头。
“法医部门的流程哪有那么快,又不是私人机构可以花钱搞定。”
“是公安局送样的车子出了车祸,车上的东西烧得精光。你和柚子的头发,都烧没了。”
“那边的法医问你,还要不要继续做鉴定,要的话需要你重新提交dNA样本。”
江遇想了想,“……不必了。”
之前他已经和柚子做过两次亲子鉴定了。
结果都是非亲生。
他之所以怀疑柚子是他的女儿,不过是因为他的那份执念。
直到今天林薇薇冲出来挡在那条凶狠的疯狗面前,他才明白,林薇薇对他是真爱。
今日的林薇薇,就像当年挡在林听面前同样被疯狗撕咬的他一样。
他相信当时的林薇薇是义无反顾,连命都愿意豁出去的。
这样的林薇薇,又怎么可能有什么坏心思?
而且林听已经嫁给了宋律风。
尘埃落定。
他和林听应该画上句号了。
明明林薇薇那么爱他,为什么他还是觉得胸口缺了一角。
他眼里的落寞和伤痛,江书臣全看在眼里。
江书臣懂他,“你是准备和林薇薇如期举行婚礼?”
“难道要辜负人家?”江遇反问。
江书臣:“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你自己决定。周自衡那边,你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跟省局通融一下,别让周自衡被当场击毙。”
“我想想办法。”江遇也不愿周自衡被当街击毙。
……
星河湾,静怡别苑。
林薇薇和苏秀珍母女俩,独自呆在卧室里。
卧室的门上了反锁。
苏秀珍拍手叫绝时,满眼得意。
“薇薇,真是天助我们也。法医的送检车要是不出车祸,江遇很快就会知道柚子是他的亲生女儿。到时候亲子鉴定的事情一查一个准,你真正的身世也会被挖出来。可是送检车偏偏出了车祸,这是连上天都在帮我们。”
林薇薇也觉得庆幸。
今天那只大黑狗跑出来,让她又救了江遇一次。
这让江遇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变。
婚礼能够如期举行,她也能如愿的当上江太太。
苏秀珍看了看林薇薇的伤,“薇薇,这段日子你好好养伤。等伤好了,继续潜伏在江遇身边,到时候等林江医药的抗癌药彻底研发成功,拿到研发机密,我们就成功了。”
……
君悦府。
林听和宋律风带着落落和柚子,还有周琪的父母周国立与张淑琴,正在餐厅吃着晚饭。
家里突然来了两个穿制服的公安人员,被秦姐带到餐桌前。
宋律风沉稳镇定地站起来,“二位是有什么事吗?”
林听也跟着起身,“他们是来找我的。”
“发生什么事了?”最紧张的是周国立和张淑琴,张淑琴满眼担忧地望向林听。
林听递给她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妈妈,没事的,我去配合他们调查一个案子。”
虽然张淑琴和周国立,是她半路认的父母。
但叫出这一声妈,她心甘情愿,也无比顺口。
她到底是发自内心的,希望做张淑琴的女儿。
宋律风也担忧起来,望向她,问“小听,什么案子,是和周自衡有关?”
林听点了点头。
下午,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那是周自衡打来的。
和周自衡通完电话后,没过多久警方就派人到家里来了。
周自衡告诉了她一个天大的秘密。
那个秘密让她惊了一大跳。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跟公安人员走了一趟。
当然,宋律风也陪同着。
不过在林听做笔录的时候,宋律风并不在场。
笔录做完,林听走出来,宋律风立即迎上去,“小听,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林听摇了摇头。
宋律风其实想问,公安局的人找她是有什么事,他大概猜测到是和周自衡有关。
不过,林听不说,宋律风也没问。
两人走出公安局,迎面撞上了江书臣和江遇二人。
江遇的目光落在林听消瘦的身影上,皱眉,问,“林听,今天周自衡跟你联系了?”
林听没有理会江遇。
这个男人是她这辈子永远也不想再见到的人。
她看了身侧的宋律风一眼,淡淡道,“律风,我们走。”
从江遇和江书臣身侧经过时,她只和江书臣打了一个招呼,便抽身离开了。
全程,江遇被她无视。
这种感觉压在江遇的胸口,像是一块巨石一样让他窒息。
他大步追上去。
他下意识地想要抓住林听的胳膊,让她把话说完。
可是想到林听已经和宋律风结婚了,伸出去的手又无力地缩了回来。
这一刻,江遇是落寞的。
他只好绕到宋律风和林听的前面去,拦住二人的去路。
然后,他对宋律风绅士道,“宋律风,我和林听说两句话,不耽误你们多少时间。”
曾经,林听只属于他一个人。
现在就连和林听说上一句话,他也要征求另一个男人的同意。
胸口的窒息感,越来越严重。
但江遇还是面上从容地问,“林听,周自衡几点钟给你打的电话。又在电话里跟你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