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就因为钱宏刚天天闹着要娶宋佳怡,她的老七为了给哥哥凑彩礼钱,瞒着家里在砖厂找了个搬砖出窑的活儿。
那活儿累得很,一般都是大小伙子干的,哪有小姑娘会去这活儿啊!
可是她的老七为了多挣钱点儿,就是去干了。
后来砖厂出了事故,砖垛倒了,她的老七就被砸到了砖垛里面。
等她得到消息,赶去医院的时候,钱彩凤已经快要不行了。
医生告诉她,老七被砖垛砸破了脑袋,县城的小医院治不了。
如果要救的话,必须得去市里的大医院动手术。
手术得花很多钱,还不一定能成功。
就算是手术成功,人救回来了,也有很大的概率会有后遗症。
比如瘫痪和痴傻,再严重一点儿,就是植物人。
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植物人是什么,还是医生给他们解释了,他们才知道。
植物人就和活死人一样,看着没事,但也不能算活着。
不死不活,得一辈子让人照顾着。
一听这个结果,钱永兴和钱宏胜他们全都决定放弃治疗了。
毕竟救不回来,那手术费白花了不说,还给其他人留下个一辈子的包袱,不值当。
也怪她当时耳根子软,听钱永兴和几个儿子们一说,竟然真的把老七从医院拉回了家,眼睁睁地看着她咽了气。
后来他们借着老七的死到砖厂闹了一通,还给钱老五弄了个工作回来。
只不过钱宏刚干了没两天,就嫌弃活儿太累,死活都不干了。
偷偷摸摸不上班,最后旷工太多,被厂子给开除了。
所以,最后这个用老七的命换来的工作,还是打了水漂。
从公交汽车上下来,秦香兰一边往砖厂走,一边回忆着往事。
想到当时老六得到这个工作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起誓说一定会给自己养老,让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听了笑得合不拢嘴的事儿,她就想狠狠地给自己一个大耳瓜子。
她真是脑袋进水了,才会放弃了最孝顺的老七,成全那群白眼儿狼!
心里这么想着,秦香兰已经走到了砖厂的大门口。
这个时候,正赶上砖厂中午放工。
家就住在附近的工人们会回家吃饭。
像是钱彩凤这样,家离厂子比较远的,就自己带饭。
条件好的,就用铝饭盒装着饭菜,直接放在窑口的火眼上热。
条件差一点儿的,就带两个饼子,就着咸菜也能对付一口。
秦香兰也是第一次到砖厂来,又正赶上放工,根本就找不到人。
正着急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
“哎呀,大姐,你是找钱彩凤啊?我知道她在哪儿,我儿子和我说过,说他们厂来了个特别能干的女工友,就叫钱彩凤,正好我要给我儿子送饭,我带你去找你闺女啊!”
有人帮忙秦香兰当然不会拒绝。
那女人叫黄绢,是个十分自来熟的爽利人。
明明是刚刚才认识的陌生人,但才走了几步,黄绢就挽住了秦香兰的胳膊。
一路上都在夸奖钱彩凤有多能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秦香兰是亲姐妹。
秦香兰刚开始听见黄绢夸奖自己的小闺女还挺高兴。
可是听着听着,心里就不是滋味儿了。
尤其是当她远远地看见小女儿蹲在砖垛旁,白净的小脸上乌漆嘛黑,小心翼翼地捧着两个比鸡蛋大不了多少的土豆,连皮都舍不得扔,全都塞进嘴里的时候,心更是要疼死了。
这傻丫头,咋就不知道对自己好一点儿呢!
憋住了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秦香兰正想张嘴叫闺女。
然而,还没等她把“闺女”喊出口,忽然看见一个同样十七八岁的姑娘气冲冲地冲到了钱彩凤的面前,扬手将一条汗巾扔在了小闺女的脸上。
“钱彩凤,你咋那么不要脸!孙武都和我订婚了,看见没有,这就是他和我订婚的戒指,全县城就这一个!他的心里只有我!你这骚蹄子就是再发骚也没用!”
那边,钱彩凤听着女人的怒骂和讽刺,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等看见汗巾一角上绣的一朵小花儿,这才反应过来女人砸过来的是自己的汗巾,赶紧站起身解释。
“李兰兰同志,你误会了,这汗巾是我昨天丢的,可能是被孙武同志捡到了,不是我给他的,我没有勾引他。”
钱彩凤撒谎了。
事实上,那条汗巾不是她丢的,而是昨天下工以后,孙武趁着她不注意,从她手上抢走的。
当时,孙武还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荤话,钱彩凤被恶心得不行。
也不指望能从孙武那把汗巾要回来,就算心疼那条汗巾,她也只能当是掉进粪坑了。
没有想到,孙武却在李兰兰这里颠倒黑白。
李兰兰当然不相信钱彩凤的话。
孙武哥都和她说了,就是钱彩凤这个不要脸的烂货,特意把自己的汗巾子塞到他怀里勾引他的!
听着钱彩凤的解释,李兰兰心中更加的生气。
“撒谎!你就是个骚货!狐狸精!我今天就花了你的脸,看你还怎么勾引别人的男人!”
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着,李兰兰瞪着眼睛,朝着钱彩凤的头脸就是一顿抓挠。
李兰兰是砖厂厂长的闺女,钱彩凤并不想和她起冲突。
她还得在这个厂子待下去,她得给五哥攒彩礼呢!
然而,她原本就在砖垛前面,根本就没有躲避的空间。
被李兰兰狠狠地推搡了一下,钱彩凤脚下一扭,整个人便朝着砖垛砸了过去。
眼看着自家闺女就要撞到砖垛上,秦香兰双眼通红。
“彩凤!小心!”
“嗖”一下就冲到了钱彩凤和李兰兰的身边,秦香兰一把推开李兰兰的同时,拉住了小闺女的胳膊。
肩膀已经撞在了砖垛上的钱彩凤被秦香兰一拉,立刻远离了砖垛,朝着另一边的泥地上摔去。
但是秦香兰自己却因为反作用力,狠狠地砸进了砖垛里。
就在钱彩凤跌倒在地上的时候,“噼里啪啦”一阵响声响起,砖垛彻底倒了。
来不及查看自己身上的伤势,钱彩凤朝着砖垛看去,立马瞪圆了眼睛。
“妈!”
秦香兰的整个上半身都埋在了砖堆里,鲜红的血从砖堆里流淌出来,将砖垛下面的土地染成了黑色。
钱彩凤,目眦欲裂,顾不上自己已经肿起来的脚腕,扑到砖堆上,往下扒砖。
“妈!妈!你坚持住,我这就救你!妈!”
被刚刚那一幕吓呆了的黄绢也被钱彩凤的呼喊声惊醒了过来,赶紧呼喊了起来。
“妈呀!砖垛倒了!快来人救命啊!有人被砖垛砸倒啦!”
一边喊着,黄绢也上前,跟着钱彩凤一起扒砖。
而造成了这一切事故的李兰兰却是怔怔地看着被砖垛埋起来的秦香兰的腿,转身撒腿就跑了。
“和我没关系,是她自己冲过来的!和我没有关系!”
李兰兰连滚带爬地离开了事故的现场,慌乱之中,没有发现,自己手上的戒指,正被老太太紧紧地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