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牛的几个兄弟把口袋翻得底朝天,皱巴巴的钞票零零散散堆在前台上,加起来还不够付个包间费。
我暗自好笑,本以为道上混的总该比学校里的混混要风光吧,没想到和我们差不了多少。
水牛见他的一众老兄弟们掏不出钱,饿狼般的眼神转向我们四个。
我下意识捂住口袋——玩都没玩到,凭什么让我们买单?顶多出三块钱啤酒钱,还得给我开发票。
“你们四个,”水牛喷着酒气逼近,油腻的手掌已经朝王兵衣领抓去,“身上还有钱吧?”
王兵敏捷地后退半步,后背几乎贴在玻璃门上:“牛哥,我们都是学生啊...”
“躲什么躲!”水牛突然暴起,一把揪住王兵衣领,“让老子检查检查!”
我清楚看见王兵裤兜里鼓起的钱包轮廓,我知道王兵有钱,但以他的性格肯定不愿意出这个钱。
但眼下水牛步步紧逼,王兵又碍于水牛是我们的大哥,不好得罪他。我绞尽脑汁帮王兵想着解决办法。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关头,王兵突然站住,掏出手机说道:“牛哥,我有个朋友挺有钱的,我让他送钱过来吧。”
水牛的手顿时松了力道,放弃了对王兵的搜身,只要钱来了就行,说道:“可以,叫他快点来,我可等不了太久。”
王兵点了点头,走到门口,打起了电话,我不知道他打给了谁。
我竖起耳朵听王兵打电话,他语气熟稔得反常:“快点带两万块钱来星钻KtV,我大哥急用,别让我大哥等急了。”
听王兵的口气,显然是在和很熟的人说话,我一时竟想不起我们身边哪个兄弟是有钱人。
转念一想,我认识的有钱人,也就王兵的父亲,也就是我干爹。
难不成王兵是打给我干爹了,我顿时想躲一躲,要是让我干爹看到我跟着道上的人,传到我爸耳朵里,我八成要被我爸打死。
王兵打完电话走了回来,我明显感觉到他有些心情愉悦。
水牛问:“怎么说?”
王兵:“我朋友一会儿就把钱送过来,放心吧,牛哥。”
水牛看着王兵,满意得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他那一帮兄弟,说道:“你们看看人家!”
“兵哥,”我凑过去压低声音,“你该不会是打给干爹吧?”
想到干爹可能出现的场景,我后颈一阵发凉。
王兵嗤笑:“怎么可能,我打给那老家伙干嘛?”
我有些疑惑:“那你打给谁了?”
王兵意味深长地卖了个关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十分钟后,引擎的轰鸣声撕裂了夜空的宁静,一辆改装过的机车如黑色闪电般划破夜色,在KtV门前一个漂亮的甩尾急刹。
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激起一片细小的碎石。
我站在王兵身边,透过沾满指纹的玻璃注视着这一幕。
机车上的骑手一身紧身黑色皮衣,在霓虹灯的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她修长的双腿跨下车时,皮裤勾勒出的曲线让水牛那一帮人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看到此人,我心里瞬间知晓来人是谁。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窗台,心想,王兵这一招可真狠啊。
身旁,王兵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拍了拍水牛的肩膀:“牛哥,我朋友来了。”
水牛的眼睛几乎黏在了那具凹凸有致的身体上,他舔了舔厚实的下唇:“王兵,你这朋友身材可以啊,有男朋友了吗?”
王兵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骑手摘下头盔的瞬间,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霓虹灯在她精致的脸庞上投下变幻的光影,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涂着暗红色口红的薄唇。
但最令人心惊的是她那双眼睛——漆黑如墨,却冷得像冰。
KtV大厅里突然安静得可怕。原本喧闹的音乐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剩下空调出风口发出的微弱嗡嗡声。
水牛脸上的淫笑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见了鬼似的惊恐。
“大...大小姐?”水牛的声音突然变得尖细,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女生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进大厅,高跟靴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她随手将头盔扔给一旁呆若木鸡的服务生,皮衣随着动作微微敞开,露出了白皙的锁骨。
在场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有大头来了一句:“嫂子真威风啊。”
来人正是龙媛,她随手拨开发丝,皮手套与黑发形成的色彩对比在霓虹灯下格外醒目。
水牛的喉结上下滚动,额头上的汗珠反射着KtV门口旋转的彩灯。
他身后那一众兄弟,此刻像被按了静音键般缩在阴影里。
“你大哥是哪个?”龙媛的声音像把冰刀划破凝滞的空气。她走向王兵时,高跟靴踩碎了一个掉落的啤酒瓶盖,金属碎裂声让水牛浑身一颤。
王兵咧嘴一笑,故意用夸张的动作指向水牛:“这是我大哥,水牛哥!”
龙媛缓缓转头。她描画精致的眉毛微微挑起,睫毛在脸颊投下的阴影随着灯光变幻。
当她的目光落在水牛脸上时,这个身材魁梧的壮汉突然像被抽了脊梁骨,腰不自觉地弯了下去。
“大小姐,叫我水牛就好了...”他声音里的颤抖让poss机旁的前台小姐偷偷撇嘴。
水牛此刻恨不得把刚才调戏的话嚼碎了咽回去。
“那怎么行呢~”龙媛突然甜腻起来的声线让王兵都忍不住挑眉,“你是我男朋友的大哥,那就是我的大哥呀。”
龙媛说着伸手拍了拍水牛的肩膀,皮手套与牛仔衣摩擦发出沙沙声响。
水牛膝盖一软差点跪下:“不敢当不敢当...”
我清晰地看到,水牛的后背,polo衫的颜色已经变深了,显然是被冷汗浸湿了。
“水牛哥,就是你让我男朋友帮你付钱啊?”龙媛话锋一转,指尖在王兵胸口画着圈,眼神却像盯住猎物的蝮蛇。
水牛后背瞬间湿透,浅色牛仔衣洇出深色汗渍。
他慌乱摆手时,腕上的大金链子哗啦作响:“没有没有!我怎么敢呢。”
他说着,还拍了拍一旁的小弟,说道:“我没有,对吧。”
小弟很识趣:“对对对,没有没有,牛哥不敢,牛哥不敢。”
龙媛突然两手一摊,镶满铆钉的皮衣发出细碎声响:“水牛哥,你看,我这也没带钱来~”
她歪着头的样子像个恶作剧的少女,“要不我打个电话,让我爸送过来怎么样?”
“大小姐!”水牛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立即意识到失态,压低声音时差点咬到舌头,“小钱而已,就不麻烦龙王他老人家...”
“小钱的话~”龙媛的尾音像把钩子,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点在水牛胸口,“那你还不赶紧付掉?”
水牛被吓得一愣一愣的,说道:“知道了,大小姐。”
水牛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卡,前台小姐识趣地递过poss机。
poss机打印凭条的声音在此刻格外刺耳。
水牛输密码时连续按错两次,第三次才成功。
当交易完成的提示音响起,水牛整个人愣在了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看着水牛这副样子,我心里只觉得舒坦,捂着嘴躲在一旁偷笑。
龙媛突然凑近,香水味裹挟着机油味扑面而来:“你还在这干嘛?”
她红唇美艳,声音却让全场都听得清楚,“是要我送你吗?还是说...”
龙媛这时挽住王兵的手:“你想留下来看我和我男朋友谈恋爱?”
水牛带着他的人马落荒而逃时,撞翻了三把椅子。我们四人当然站在原地没动,而是静静地看着跌跌撞撞的水牛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