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件事都不容易,尤其是让谢瑾整合金陵境内江湖人,这点就无异于是在天方夜谭。
自从老剑神六十年前坐镇金陵时,江湖人便以金陵为江湖圣地,趋之若鹜。
如今要让金陵有朝廷而无江湖,何其困难。
但如今局势所迫,谢瑾也只能答应,而且皇帝也没有让他继续待在京兆的打算,让他从满朝文武中挑选三人助他完成陪都的班底建设,随后便要即刻启程。
谢瑾当即点了杨世平、唐俭、张公瑾三人,此三人皆有大才,且杨世平不仅能替谢瑾分忧,还能点出谢瑾所没能看到的地方,所以无论如何,杨世平都是要带上的。
此三人也都是太子党,自然也没什么异议,当即拜别皇帝,与谢瑾一同走出大殿。
钟莹则是一直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似乎对皇帝的做法很是不满,若非谢瑾说不能在此时忤逆他,恐怕钟莹早就与他理论去了,毕竟在东越时,她也是经常跟她的皇帝老爹对着干,一方面是因为东越国君对她很宠爱,什么都依着她,一方面是天性使然。
几人随谢瑾走出大殿,杨世平笑着对谢瑾说:“恭喜殿下。”
钟莹觉得奇怪,道:“杨阁老,你这是在打趣我们吗?”
杨世平呵呵一笑,道:“岂敢岂敢。”随后边走边说,道:“陛下此举,一来堵住了群臣的嘴,二来,您虽在朝臣支持当中与明王殿下分庭抗礼,但还是缺乏力量,虽说殿下在江湖有着不低的威望,但是也不是事事都靠江湖人,您说对吧。”
谢瑾不语,钟莹则是沉默过后突然就想明白了,脸色当即好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大殿,突然觉得皇帝似乎也不是很昏庸,当然,昏庸只是她在看到谢瑾被罚之后的气话。
杨世平也没有言语,与唐俭、张公瑾对视一眼之后便保持了沉默。
一行人正走着,还没过午门,突然,风云乍变,本来是冬日难得的晴朗天气,一时间黑云密布,云层越积越厚,其中隐隐有雷光闪烁。
冬雷震震,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皇帝也被异象震惊,急忙出殿查看,看见黑压压的雷云,双眼微眯。
下一瞬,就看到一个人在云层中穿雷而过,脚下九反奇门局大开,几乎凝成实质,每一步踏出,皆有排山倒海之势。
正当众人在疑惑九反上师此举何为时,只听九反上师的声音自九天传下:“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随后只见九反上师抬手虚招,引一道天雷蕴于手中,那道天雷越来越小,随后化作一片虚无。
天雷消失的一瞬间,九反上师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雷云也开始消散,九反上师在空中缓行几步,便没了踪影,只留下一句话飘荡在众人耳边:“日后天下必生灾殃,如今逆天而行,斩己身半数气运,一份润养天下,一份归于吾徒。”
话音落下,雷云消散,又变回了那个冬日难得的晴朗天气。
但众人心头阴霾却挥之不去,或许,这是九反上师窥看到了天机,给他们作出的警告,至于是什么,或许其背后因果太大,如今的九反上师也不敢说透,所以,只能通过斩断自身半数气运,一份给天下,一份给谢瑾这种方式来预防此事发生,饶是如此,可那句“龙战于野,其血玄黄”也足以说明其严重性。
谢瑾看着重新晴朗的天空,心里一阵五味杂陈,自己这个师父,为自己做的实在太多了。
方才一瞬间,他只觉得一阵暖流传过四肢百骸,归于丹海,虽不知是什么,但能感觉到那么一瞬间,自己多半个身子已经跨进了乘化境。
现在看来,那是九反上师的气运,此行是逆天而为,同样会折寿,也就是说,九反上师在用自己的性命为自己铺路,如今谢瑾至少身怀两成九反上师的气运,已经可以称得上国本了,一生不曾参与朝堂斗争的九反上师,竟以此种方法增加了谢瑾的手中的筹码。虽然谢瑾一直都知道九反上师有他的私心,但无论如何,这份恩情都无以为报。
他还记得当时九反上师与他在太子府夜谈,说出自己时日无多时谢瑾心中的愕然。
大殿外百官陈列,在皇帝带领下朝着九反上师离去的方向重重一拜,以此来表达对九反上师的敬意,这或许是九反上师最后一次逆天而行,他的寿命剩的不多了。
钟莹看着谢瑾复杂的表情,轻声唤道:“阿瑾,走吧,早日做完金陵的事回来好好陪陪师父。”就如同在初见九痴道人时跟着谢瑾叫师叔一样,如今的钟莹也跟着谢瑾称九反上师为一声师父。
谢瑾点了点头,用力看了一眼九反上师离去的方向,带着众人往前走去。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如今后金、西楚势颓,其国君算不得真龙,东越皇帝虽有龙相,可九反上师说过,其只是蛟龙而非金龙,尽管水力最强却不能一飞冲天,事实正是如此。
那么九反上师所说的箴言只可能发生在大唐境内了,既然九反上师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想要阻止此事,就证明一旦发生,必然会一发不可收拾。如此想着,谢瑾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
武当山,天柱峰练剑碑旁。
盘膝而坐的九痴道人缓缓睁眼,看着一个方向,似是在茫茫云海下看到了谁,或者看到了什么。
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往事如同烟海般浮现,九痴道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皱着眉头轻叹一声。
活的久了就是这样,一旦想起什么事,就会沉浸在回忆中走不出来,走出来了,又觉得物是人非,徒添伤感。
如今九痴道人已经重回巅峰,重回了春秋最让人望尘莫及的四绝一剑中的一剑。
可光剩了名头,四绝已去其二,九反上师也不久于人世,物是人非的痛,或许真得年纪大了,才体会的更深吧。
九痴道人喃喃自语道:“我输了一辈子,这次,恐怕该是我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