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陈金沙给她找到了一处房子。
她在医院,各种消息灵通,有个住院看病的病人,他家的一处院子十年期间免费租给了革委会的远亲,为的是求得庇护,现在4帮倒台,那处房子被糟践的不像样子,他不愿意住回去了,自己病着,宁愿卖了换钱治病。
金财财得了地址,打电话给张天明过去瞧了瞧,发现房子整体结构没问题,就是里头杂乱无比,腾退房子的人显然不情不愿的,把房间各处都弄得不像样子,要住进来,需要好好打扫清理一番。
“这没事,只要房子价格合理就行。”张天明很高兴,五间屋子外加两个小房呢,不说两家,三家人也住得下,不够就再翻盖两间小房,院里还有点地方。
房子是好,但是不便宜,要价四千块。
四千块,可不是等闲人能拿的下来的。饶是张家都是双职工,外加爹妈的支持,四千块也是全家几乎所有的积蓄了。
到这一步,张天明就自己找上房主开始谈价格了,他本就是长袖善舞的人,和老爷子聊了好几天,成功把价格谈到了三千五,足足省了五百。
老爷子是肺结核,换民国和早年前或许不好治,但是在华夏制造出特效药以后,还是能治好的,也不是绝症,所以这才答应松口的。
买了房子,一家子按照出的钱各分了至少一间屋子,孩子们回来算是租的房子,将来有钱了也能买下来,或者干脆等着单位分房建房,总之有了落脚处,一切好说。
这事儿办下来之后,邓公主持的科学和教育工作座谈会和紧接着全国高等学校招生工作会议也召开了,这对于千万知识青年来说是一次新的机会,他们会借此跃上龙门,冲上或者重返云霄。
广大知青欢呼雀跃,洪家的学习小组现在人手一套复习书籍,已经开始查漏补缺了。
各省市的考试日期不大一样,但是基本上都在年底,现在距离考试只有不到半年,很多人都开始四处借书抄书买书,辅导课本一书难求。
有些村里的干部支持知青考试,愿意提供一定的便利,有些已经在乡下成亲生子的,不免闹出许多纷争纠葛。
好些知青下乡都已经很多年了,不是谁都能熬得过漫长的劳动、乏味的生活的,现在有了回城的机会,大多数人都舍不得放弃。
杜艳亲戚家的孩子也有下乡的,听到消息都写信过来请她帮忙购买复习的书籍,这个时候书店都大排长龙,尤其关于丛书,紧俏得很,排队也不一定能买到。
金财财知道这事,给她指了个地方,“你去红日中学的印刷厂买吧,那边已经开始重印这些书了。”
罗云老师现在管着厂子,匀出几套书还是可以的。
杜艳高兴得不得了,“回头我给你送一包梅干菜过来,你用那个做肉,特别好吃。”
“好。”金财财知道她是高兴坏了,也没拒绝。
高考对知识青年来说是改变命运的时刻,全国五百七十万考生,仅录取了4.8%,二十七万左右的考生鱼跃龙门,获得了回城读书的机会。
洪家的两个男孩虽然年岁有差,但是学习扎实,双双考取了京城的大学。
他们的学习小组也基本上全部考上了,最差的也考了个大专。
所有人都喜极而泣,家长更是欢欣鼓舞。
“我做梦都没想到!”陈金沙一改往日的爽朗,眼中充盈泪水。
俩孩子在风华的正茂的年纪,上了大学,在停滞十年之后,太不容易了。
“上了大学离你近了,以后也不用愁了。”金财财笑说,“换到以前,你家出了两个状元郎呢。”
陈金沙破涕为笑,“他们哪算得上。”
洪旭光却哈哈大笑,“孩子争气,也亏得那么早就收到了辅导书,你们两口子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啥也别说了,去饭馆儿吃饭,他请客!
周寒彻不是第一次受邀吃饭,但是这一次却是没有丝毫推拒的、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洪卫东和洪胜西已经到了京城,一起在席间敬了他们夫妻一杯饮料。
这次能考中,完全是因为比别人多了几个月的学习时间,不然仓促间,缺书缺课本,想要凑齐一套可不是容易事,凭白浪费学习时间。
他们俩带着姥姥姥爷给带的大包小包来到了京城,陈金沙送了金财财不少土特产,包括雪蛤和一张雪狼皮。
金财财怎么推辞都没用,便给他家送了几次十全大补汤,补得一家子红光满面。陈金沙甚至感觉自己生孩子的亏损都被补回来了,腰膝不再酸软,肩膀关节也好受得很。
转眼到了次年,金财财给周寒彻做了口罩,自己除了口罩还围了纱巾出门上班。
京城春日的沙尘暴已经成为“传统”,差不多年年都有飞沙扬尘。
为了美观和卫生,京津地区的女性习惯用大纱巾把头脸包起来,防风防沙。
她的丝巾远看是蓝紫电光色,展开的时候颜色就淡了,带着金丝银线,好看还不遮挡视线。
这是吴砚从南方给她带来的,家里足有十来条,轻飘飘的,送礼还体面。
杜艳和陈金沙分别得了一条,一个是金红色,一个是烟紫色,又大又轻,非常漂亮。
后来,大街上其他颜色的衣服多了起来,款式样子也不再只限于军装和中山装,黑蓝绿仍旧是主色调,但是阔别已久的裙装出现了,女士们不止裤子这一个选择了。
应祥祥是个爱美的女同志,一直穿“干部服”穿腻了,去上班的时候穿了件薄羊毛的大衣,上身是高领毛衣和针织开衫,头发是三股辫盘起来的,到单位还差点被批判了。
是第五小组的古慧兰,在开会的时候直接指出应祥祥是“小资产阶级情调”,“浑身的骄矜奢侈”。
曾伯远不耐烦,“不要上纲上线。”
金财财看着古慧兰眼里的嫉妒和恼恨,决定给组员撑腰。
都“要建经济特区”了,还搞举报扣帽子那一套呢?
第二天她穿了当年从德国买的大衣,配浅蓝色和黄色格子毛衣,和深驼色的羊毛长裙,脚上还蹬了一双靴子,原本是麻花辫的头发披在脑后,波浪一样的长发上只别了个发卡,简直“洋气”极了。
周寒彻觉得很好看,出门前与她耳鬓厮磨许久,到了单位,应祥祥简直爱死了,“好看,真好看!”
古慧兰看见了又跑去曾部长办公室,结果被撅了回来,气得要给上级写信举报。
后来当然举报无果,上级还真派了调查人员下来,看见金财财和应祥祥的穿着,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批评古慧兰小题大做,无事生非,给她气得仰倒,在家养了好几天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