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卫彦州生辰之时,宋锦薇说要给他备贺礼,问他想要什么,他并未要金银珠宝,只说想要一方她亲手所绣的巾帕。
后来宋锦薇便满足了他的心愿,为他绣了一方巾帕,说是绣的葡萄。
“为何绣葡萄?有什么说法?”
宋锦薇抬指轻抚着他的眉眼,柔声道:“因为你的眼睛像紫葡萄,亮晶晶的,很诱人。”
当时卫彦州尚未复明,他的指节轻抚着那方巾帕,用指腹去感受绣线的纹理。那蜿蜒的绣线似一只蝴蝶,翩跹飞至他心底,勾起他的无限遐思。
默了许久,他才道了句,“可惜……我看不见你所绣的纹样有多精美。”
“我的绣工一般,你将就着用。总有一日,你能复明,等你看到这方巾帕的时候,可别笑我绣得不好。”
那是宋锦薇送给他的生辰贺礼,是以他保存至今,今日她突然派南梨来王府寻葡萄纹样的巾帕,卫彦州便以为这是宋锦薇的意思。
明面上她是派南梨来找苏姨娘,实则应该是找他要巾帕的吧?
虽然他不确定因由,但至少他看得出来,眼下宋锦薇应该很需要这方巾帕。
南梨是瞧见这方帕子才想起来,夫人曾经送过卫公子一条相似的巾帕,实则她也在惆怅,红鸢就在外头,待会儿她该如何交代,孰料世子恰好归来,还拿出这方帕子,正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欣喜的她刚想伸手,却又及时打住,只因她突然意识到,夫人并未在世子跟前承认从前之事,那么她就没理由去接这方巾帕啊!
一旦接住,不就等于承认夫人就是与他私会之人?
从前二少爷假死,不在都城,夫人找人玩玩儿也就罢了,如今二少爷回来了,那么夫人就得跟卫公子断个干净,事实上夫人也是这般打算的,南梨也就没胆子自作主张。
“世子的巾帕是挺好看的,不过……这不是我家夫人之物。”
深吸一口气,负手而立的卫彦州长眉微拧,
“本世子没耐心陪你演戏!老实交代,为何来寻巾帕?她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再不说实话,本世子就亲自去一趟勇毅侯府,当面与她对质!”
卫彦州的声音不大,但威慑力十足,南梨吓一跳,她生怕世子一冲动,真的闹到侯府去,情急之下,她仓惶祈求,
“夫人被人冤枉与六爷有私,眼下她已经焦头烂额,还请世子不要再去添乱了,您是要逼死夫人吗?”
便是有私情,也是与他卫彦州,宋锦薇怎么可能与李明桓有什么私情?
“谁冤枉她?你最好说清楚!”
事已至此,南梨心知瞒不住,只得交代实情,
“六爷觊觎我家夫人已久,夫人从未给过他好脸色,没想到他竟然会私藏夫人丢失的巾帕,被六夫人发现,闹到老夫人那儿,我家夫人平白被连累,有口说不清……”
李明桓?当初宋锦薇中药,便是被李明桓所害,如今他居然还贼心不死?
卫彦州唇线紧抿,手背间紧绷的骨节难掩戾气,“所以只要拿到葡萄纹样的巾帕,便可解了她的困境?”
“正是,”方才南梨不敢说,这会子话已说开,她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赶巧世子手中有巾帕,还请世子通融,借巾帕一用。”
卫彦州微偏首,他将巾帕拢于身后,声音渐淡,“本世子与你家夫人素不相识,为何要帮她?给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南梨急得红了眼眶,“世子,您二人之间的纠葛,奴婢不敢妄加论断,得空让夫人亲自与您解释,眼下夫人情况危急,还请世子不计前嫌,出手相助,您的大恩大德,奴婢和夫人都感念于心!”
宋锦薇有心吗?她只会在帐中花言巧语,根本就没有心!
卫彦州不会再被宋锦薇所骗,但李明桓此举太过卑劣,即便卫彦州怨恨宋锦薇,却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污蔑,清誉尽毁。
他得先捞她一把,而后再与她算旧账!
思及此,卫彦州遂将巾帕拿了出来。
南梨见状,喜极而泣,“多谢世……”
道谢的话尚未说完,卫彦州却又突然收回巾帕,“天上不会掉馅饼,想要巾帕,就得答应一个条件---回去跟她说,明日空觉寺见。”
“这……”南梨顿感为难,“奴婢做不了夫人的主啊!”
“你只管传话即可---如若她不来,后果自负!”说这话时,卫彦州神情冷厉,即使他的双眼覆着纱巾,看不清眼神,南梨也能感受得到,他没有开玩笑。
她若在这儿耽搁太久,红鸢肯定会起疑,再者说,这会子夫人的确很需要一方巾帕来作证,南梨没得选择,只得答应会传话,不敢在此时惹怒世子。
成功拿到巾帕后,南梨不敢耽搁,立即告退。
红鸢在外候了许久,她猜测南梨肯定在撒谎,找不到巾帕,才会迟迟不出来,未料下一瞬就看到了南梨的身影。
眼瞧着南梨面色如常,红鸢心生狐疑,“你拿到巾帕了吗?”
“自然是找到了。”
“是吗?让我瞧瞧。”红鸢伸出手,南梨眸眼淡瞥,并未正眼瞧她,“如此重要的证物,自然是要等回了府,当众展示。”
“我就看一眼而已,”红鸢略一深思,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你该不会是根本没找到巾帕,故意拖延时辰吧?”
“你不必用这种激将法,我是不会给你的,万一某人一不小心撕毁证物呢?”
昨儿个赵颂凌便撕毁了请帖,南梨可是看在眼里的,她可不允许这样的意外发生,是以她坚决不会将巾帕拿出来。
南梨先行一步,上了马车,红鸢无可奈何,只得闷头跟了上去。
彼时宋锦薇仍在和寿堂中,承受着众人的质疑和议论,六夫人时不时的控诉谩骂,宋锦薇本不想搭理她,她却一直啰嗦,宋锦薇烦不胜烦,
“南梨已经去找巾帕了,你在这儿嚼什么舌根儿?”
六夫人撇嘴揶揄,“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八成是在拖延,你的巾帕根本不在奕王府,到时你又会借口说,王府太大,丢了巾帕找不到咯!”
尚未有结果,她就开始下定论,虽说宋锦薇也没谱儿,但她见不得六夫人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你这般无凭无据的诬陷于我,若南梨找到巾帕,你又当如何?”
“她能找到巾帕,我就当众给你道歉!”
六夫人的承诺,宋锦薇并不满意,“污蔑我的声誉,仅仅只是道歉?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之事?”
“少在这儿逞强,如若南梨交不出巾帕,你又当如何?敢勾搭我的男人,就别怪我不给你脸面,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不知羞耻,不守妇道的红杏!”
妇道是什么?不过是困住女人的枷锁,前世宋锦薇痴傻的为假死的李肃守了十六年的妇道,却换来无情的谋害!
今生她不愿再为李肃守妇道,可即便要找男人,她也瞧不上李明桓那种阴险小人,有妇之夫,六夫人身为吸她血的人,没资格骂她!
李肃的脸色黑了又黑,“锦薇若是敢做什么对不住我的事,我头一个不饶她!但南梨尚未归来,六婶这结论未免下得过早了些。”
“我也相信姐姐,不会在独守空房这几年耐不住寂寞,勾搭别的男人。”
姚芸珠那假惺惺的模样令宋锦薇作呕,“你哪位啊?你是否相信,重要吗?清者自清,我不需要外人的信任!”
几人争执之际,门外忽然传来南梨的声音,“夫人久等了,奴婢回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纷纷盯着南梨的手,都在等着看她究竟有没有带回巾帕。
六夫人看她双手空空,勾唇冷笑,“果然是没找到啊!这次又打算扯什么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