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乌拉那拉府邸灯火通明。觉罗氏端坐正厅,翡翠戒指叩在紫檀案几上声声似刀:“查!把翠柳房里掘地三尺!”廊下丫鬟捧着从耳房搜出的巫蛊人偶瑟瑟发抖,人偶心口扎着七根银针,黄符上朱砂写的竟是筱悠生辰八字。
“去请家法!”觉罗氏声线冷如碎冰。廊下顿时响起杂沓脚步声,十二盏琉璃宫灯将祠堂照得雪亮。筱娜被两个粗使婆子架着拖进正厅,杏红缎面旗装沾满香灰,燕尾髻散乱如疯妇,在看见地上摆放着的翠柳的尸体,抖如筛糠:“婶婶冤枉!定是有人栽赃。”话音未落,李嬷嬷已捧着黑漆托盘近前,盘中乌木戒尺泛着幽光,戒面阴刻的满文家训渗着血色。
“啪!”
戒尺破空声惊飞檐下宿鸟。筱娜左颊瞬间浮起红痕,镶珊瑚的耳坠甩落在地,碎成点点血珠:“侄女当真不知……”她膝行着拽住觉罗氏氅衣下摆,镶玛瑙的手链勾出缕缕金丝,“那翠柳自小跟着我,万不敢行此大逆。”
“不敢?”筱悠轻抚人偶衣襟,指尖掠过牡丹纹凸起的金线,“姐姐可识得这人偶的布料?”她抬眸轻笑,翡翠玉镯碰在青瓷茶盏上泠泠作响,“前日广源寺后山,翠柳包袱里的靛蓝绸布,正是你上月赏她的尺头。”
觉罗氏拍案而起,金镶玉步摇在烛火中晃出寒芒:“带上来!”小厮应声捧入一个朱漆小木箱,箱中竟放着十余封密信,火漆印上赫然是年家徽记。最上头那封洒金笺露出一角,满文小楷写着三月廿四,广源寺后山,正是翠柳丧命之日。
“你阿玛戍守宁古塔,留你在京本为照拂。”觉罗氏抚着朝珠冷笑,翡翠戒指划过密信上斑驳血渍,“如今倒与年家暗通款曲,连前门镖局的黄铜烟杆都成了传信信物!”话音未落,筱娜忽然暴起撞向多宝阁,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玄色身影破门而入,用身体挡住了暴起的筱娜,正是风尘仆仆归来的费扬古。
“放肆!”费扬古虎目含煞,朝珠因剧烈动作缠上筱娜脖颈。他习武多年的手掌粗粝如砂,生生挡住了欲寻短见的筱娜:“宁古塔的雪没冻醒你,倒让年家的迷魂汤灌了心窍!”
筱悠看着安静下来的筱娜,淡淡的说道:“送去家庙吧,请十位高僧日夜诵经。”她转身望向费扬古,玉镯幽光映出她唇边赞许的笑,“这双写满咒语的手,合该在佛前洗净罪孽。”
三更梆子响过,筱悠借口安寝支开丫鬟。鎏金烛台爆出灯花的刹那,筱悠闭目来到了空间,胤禛的身影自屏风后转出,沉水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他指尖还沾着柳叶镖上的血,却温柔地替她抿好鬓边碎发:“怕了?”
筱悠偏头避开,冷笑道:“四爷布局深远,对一切都了如指掌,我岂敢言怕?”她抚过妆匣中成对的翡翠翎管,断裂处的纹路与前世养心殿密折上的血渍重叠,“只是好奇,年家这颗棋子,你究竟养了多久?”
胤禛低笑一声,忽然将人抵在拔步床柱上。床栏雕着的缠枝莲硌得脊背生疼,他鎏金扳指擦过她颈侧动脉,气息灼热如前世合卺交杯时的合欢酒:“小姑娘学会诈我了?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今日广源寺……”他指尖突然用力,筱悠腕间玉镯迸出刺目光芒,“是你故意激翠柳现身的,不是吗?”
筱悠瞳孔骤缩。三百年前,她便是用这般眼神望着在翊坤宫安插眼线的年贵妃。此刻胤禛眸中映出的,却是现代少女齐耳短发的虚影,与皇后的牡丹髻重叠成宿命的锁链。她猛然咬破舌尖,血腥味激得灵台一清,抬手便将翡翠翎管刺向他心口:“四爷莫非忘了,这翎管原是年羹尧递刀子的凭证!”
胤禛擒住她手腕按在头顶,眸底血色翻涌:“年家要你死三百年了,我的皇后。”他咬住她耳垂的力道似恨似怜,“这局棋你若不敢下,我便掀了棋盘——左右粘杆处的刀,还渴着年氏的血。”空间中中忽现养心殿的蟠龙地砖,血色自他袍角蔓延,渐渐吞没菱花窗外的泣血海棠。
檐角铁马叮咚作响,筱悠望着镜中重叠的容颜,忽然轻笑:\"四爷既要唱这出《长生殿》,臣妾便陪您演到底。“她指尖抚过胤禛心口,那里跳动着与三百年前别无二致的频率,“只是这回,该换年家尝尝碧落黄泉的滋味了。”
窗外骤雨初歇,家庙方向忽起梵唱。筱娜凄厉的哭喊混在诵经声里,似前世冷宫飘荡的游魂。筱悠摩挲着翡翠翎管,唇角勾起冷冽弧度——这场横跨三百年的棋局,终究要见血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