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砚淮逐步逼近,两排的高树落下杂乱的树影遮盖住他的身影,在他继续往前两步,黎苏彻底看清了他的脸,不过不到两米的距离,仿佛隔的很远,复杂难以表达的情绪好似化作透明的纱包裹在了他们身上。
黎苏认出是暴君,手里的银匕首顿时收紧,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他的脸上,季砚淮脸上的笑还在,黎苏打破了这份沉默:
“陛下……”
黎苏试图前一步,季砚淮朝她笑了声,往后退了一步。
他唇边含笑,眼底没有半点情绪波动,看着面前的脸有一瞬间的恍惚,声音低哑,未回她的话,只问:“他是季砚淮,那我是谁?”
黎苏已无暇顾及他是从哪得知的消息,皇宫大大小小都是他的人,甚至她送出去的‘遗书’也可能落在了他手中,她声音轻缓:“你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谁说的?谁说的我们是同一个人?我没有关于他的记忆那就不是我!从来都不是。”季砚淮声音骤然高了不少,打断了她后续的话。
“季砚淮,这就是你,不管哪个都是,你不过是因为不吸食血偶尔出现的失忆,失忆和恢复后记忆后的你从来都是一个人。”
“是吗?既然是一个人你为什么要分这么清?你不过是透过我去看他的影子。”季砚淮唇边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意,心如同被这浓浓夜色浸染,灌进了不少冷风,疼的他要忍不住发颤,他借着她瞳孔看着自己熟悉的脸,依旧是带笑的:
“怎么?很失望吧,我不是他。想不到今晚会是我,想的人没来,感觉如何呢?”似不够一般,他又问了句:“着急吗?”
黎苏猛然惊觉她竟无从辩解,若是同一个人她何必去分这么清,不过是因为她想偏袒暴君而已,所以才想将伤害加注给另一个,分明是同一个人,而那句‘想偏袒你’还没说出口却因为他的后一整句话而碎的零落:“你,说什么?”
“想要我的命,还想我心甘情愿的死对吧,那你们真是想的太多了,我这人从不会甘于死在人刀下。”季砚淮理了理衣袖以缓着他打颤的手,他的声音格外的平静:“我一直觉得挺疼的,可这么多年这样的痛感我早已习惯,甚至能忍,直到现在,我感受到了更剧烈的疼痛,是你带给我的。”
“可是苏苏,我也想活,我为什么不能活呢?你们都想杀我,所谓的温暖也好,关心也罢,不过是为了铸成利刃来杀我。”
季砚淮的声音很轻,轻到犹如绵绵细雨,却化作了银针扎在了自己身上,他眼中含泪,不由讽刺一笑:“我只想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才让你们一个个这么费尽心思的来杀我。”
他自认爱民如子,他选贤举能,他将一切该做的都做了,他也不过是想活着,只是单纯的想活的像个正常人,哪怕是个怪物,只要活着就好。
寂静的夜里,他的声音分明很轻却又格外的响亮,黎苏往他的方向再进了一步,见他想躲,她快速的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向来是暖的,今晚格外的冷,她手中的温度不足以让他取暖:“季砚淮,你什么都没做错。”
他们只是觉得你活着就有错。
她尽量让声音平稳:“我也想你活着,想我们活着。”
季砚淮笑了:“可你要杀我。”
黎苏听到他的话不再有异色,心中已然明白他看完了她留的遗书,甚至猜到了全部,她拽着他的手和盘托出:“季砚淮!这里只是个游戏,一个因为你创造出来的游戏,你不过是被角色影响了记忆,只有你在游戏里死了我们才能回去,我选择他不过是因为怕你疼,时间要来不及了,我们回去后再谈。”
季砚淮早料到全部,与他猜的毫无分别,听到那句‘怕他疼’他莫名的想再靠近些,可最后那一句让他心冷了些,他唇边带着嘲意:
“回去?我为什么要回去?我在这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回去?何况这有你啊苏苏,这里有你就够了,我不会走的。”
“可这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构的,现实世界的身体你也不管了吗?”
“没什么假不假的,你在这就是真的,你别激我了,没用的。”季砚淮眸中泛起雾气,声音不由轻缓了下来,带着些祈求:“留在这吧,至于外面的世界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想要你,我就想留在这。”
黎苏不曾想和盘托出也没能让他听进去半分,她咬牙:“我们在外面也是一样的,和现在没什么区别,你听话,那这样,出去后我马上找你,行吗?”
“让你失望了,很不行。我说了,我非要留在这,大齐没什么不好的,有你就够了。”
黎苏闭了闭眼,耳边是系统的催促的提示,她松开了他的手:“那我呢?现实世界的我也快没命了,你不想回去,我就该待在这吗?”
季砚淮心中一阵钝痛,他眼眶发红的看向她:“和我待在这有什么不好的,我什么都能给你,什么都听你的,为什么非要回去?”
他往前一步,拿起她手里的那把匕首按在了心口处:“你大可动手杀了我,按照你们的规则,如果我不是心甘情愿的,不管杀多少次都是徒劳的。时间应该不多了,动手吧,就当是出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