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聚光灯骤然亮起,观战席上顿时沸腾。赌客们纷纷下注,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毒蛇对兔子?这还用想?”
“那兔子细胳膊细腿的,怕是一招都接不住...”
“我押毒蛇!十倍!”
唯独几个熟知内情的打手默不作声,悄悄将筹码推向“兔子”一方。
赔率渐渐拉平,一比一。
角落里,陈皮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却死死锁住那个戴着雪兔面具的纤细身影。他随手抛出一袋银元:“全押兔子。”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招手唤来侍女:“上点吃食。”
片刻后,侍女端来的竟是一盘剥得干干净净的橘子皮,整齐地码在青瓷盘中。
“你什么意思?”陈皮猛地攥住她的衣领,眼中寒光乍现。
她却不慌不忙,轻声细语:“是陆爷亲手为您剥的。”
陈皮的手指蓦地松开,怒火瞬间熄灭。他捏起一片橘子皮,在指尖轻轻摩挲,目光重新投向擂台。
台上,两人穿着同款黑色武服,双臂裸露。毒蛇身形很壮;兔子则纤细单薄,仿佛不堪一击。
双方静立不动,宛如两尊雕像。
观众席渐渐骚动起来:
“打啊!等什么呢?”
“该不会是吓傻了吧?”
突然,毒蛇动了。他猛地前冲,拳头带起凌厉的破空声。
“砰!”
所有人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见兔子依然站在原地,而毒蛇已经跪倒在地,面具裂开一道细缝。
陈皮轻笑出声,将橘子皮放入口中慢慢咀嚼。酸苦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就像这场比试的结果一样,早就在某人预料之中。
观众席一片寂静。
地下擂台战况吸引了二楼下执棋者的注意,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兔子身上,就连齐铁嘴也来了兴致,一边嗑瓜子一边看好戏。
张起灵原本茫然的脚步突然顿住。
他透过天窗玻璃向下望去,目光牢牢锁定在擂台上那个纤细的身影上,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擂台上又站了一位挑战者,两人拱手行礼,随即交手。
这位比前几个更为难缠,招式凌厉,兔子的动作依旧游刃有余,每一招都带着精准的力道,既不会重伤对手,却也绝不让自己吃亏。
理性,又克制。
“下一个。”兔子的声音很平静。
毫无疑问,这一局又是他赢。
老板脑海里却骤然炸开无数声音……
张景平临死前涣散的目光……
张千总递来的那串糖葫芦,糖衣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阿妩的轻笑响在耳边:“真想看看,你会为一个人失控的模样……”
“——我和你是一样的!你手上的血,不比我少!”
“疯子……”
“砰!”
思绪翻涌间,对手一拳砸中他的肩膀,剧痛让他猛然回神。
几乎是本能地,他反手一记杀招直取对方咽喉,却在最后一刻硬生生收住力道,转而一脚将人踹向围栏。
“下一个。”他甩了甩发麻的手腕,声音低哑。
那些声音却不肯放过他,如附骨之疽般纠缠不休。
“老板,我这穷族长怕是付不起报酬…”
“你知道,他在哪吗?”
“我怕晚了,就找不到他了…”
黑瞎子的相告:“执念若落空,你会痛苦;若成真……或许更痛。”
齐铁嘴的警告:“有人为你逆天改命,强续因果……”
“下一个!”
“兔子连胜三把!”裁判的声音已带上了惧意,“您……要不要歇歇?”
老板擦去伤口溢出的血:“继续。”
“后面几场——封盘。”
封盘二字一出,整个赌场霎时死寂。
这意味着,胜负已无悬念,庄家不再接受任何下注。
阿福脸色骤变,他死死盯着擂台上那道身影。
雪白的绷带早已被鲜血浸透,可那人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依旧一招一式凌厉如刀。这哪里是在比武?分明是……
自虐。
“官姐!”阿福一把攥住官三娘的手腕,声音发颤,“不能再让少爷继续了!”
官三娘朱唇紧抿,她何尝不想阻止?可最终只是闭了闭眼,哑声道:
“陆爷有令……谁也不准拦。”
陈皮越看越不对劲,小兔子是真伤得不轻!绷带渗血不说,招式间带着不死不休的狠劲,却不伤人,全都反馈在自己身上!
“简直找死!”陈皮一脚踹翻座椅,随即起身,拨开人群,想要上去阻拦。
忽然一道黑影自二楼凌空落下,挡在陆建勋面前。张起灵眸光沉沉,抬手便要去扣他脉门:“停下。”
回应他的是裹着血腥气的拳风。
有些东西压抑太久,理智便成了灰烬。
张起灵旋身避过杀招,反手擒住对方手腕的瞬间,竟被一股蛮横力道震得掌心发麻,他皱紧眉头,脑中忽然闪过很多零碎的记忆,而这时对面的兔子已经逼得他要撞上围栏。
他看到少年后背绷带上的血,以及那张雪白的兔子面具,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在脑中形成,还没来得及抓住,他就被狠踹一脚。
台下惊呼声中,张起灵突然变招。他不再防守,而是以攻代守,每一式都精准卡在陆建勋旧伤处。
不是要伤他,是要逼他力竭。
“够了。”在扣住对方手腕时,他低声道。
老板挣动的瞬间,张起灵忽然将人按进怀里。
这一瞬,老板脑中的声音全部消失,所有的喧嚣骤然远去。
那些纠缠不休的声音……
临死前的目光、
糖葫芦的甜香、
阿妩的轻笑、
齐铁嘴的告诫...
全都化作虚无。
只剩下:
两颗心脏的跳动声、
彼此的体温、
还有交错的呼吸声。
擂台的喧嚣骤然沉寂。
兔子安静下来,而下一刻,他突然将张起灵抵在围栏处。
老板的指尖抵在张起灵咽喉,雪兔面具几乎贴上对方鼻尖。
面具下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你输了。”
陈皮死死咬住嘴里的橘子皮,苦涩的汁水混着血腥味在口腔蔓延。他盯着擂台上交叠的身影,指节捏得咯吱作响。
还不够。
现在的他,连插手的资格都没有。
而擂台中央,张起灵只是静静注视着面具后的眼睛。那里面的疯狂已然褪去,只剩一片荒芜的平静。
他忽然抬手,指尖擦过兔子耳际,
他想摘下那张染血的面具。
就在要彻底掀开时,老板突然反手握住,制止了他的动作,随即起身再次戴好,抬头望向那看戏已久的张启山。
“看得尽兴?”少年站在擂台中央,“今日获得头筹,战胜我的人,就能从我这里带走一个人。”
升降台“咔嗒”升起,官三娘押着齐铁嘴现身。
齐铁嘴嘴里的杏脯还没咽下去:“......”合着他是鱼饵,钓的是张启山这条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