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穆看着这一幕,心头不由得泛起一阵惊叹。他原以为这些生活在野外的异族,即便拥有智慧,生活方式也该是原始粗犷的。可眼前的景象却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连烟尘的排放都考虑得如此周全,竟然知道如何利用气流形成天然的油烟管道,这简直是超乎想象的精巧与智慧,让他不得不由衷地感叹羽族和狐族的神奇与厉害。
在火星迸溅的短暂片刻后,他们面前的那块平整石板很快便开始升温。辞穆甚至能看到石板上方的空气开始微微扭曲,散发出淡淡的热气。阿紫见状,便熟练地将之前切碎的、为辞穆准备的鱼肉,用爪子轻轻地拨弄到这块已经炙热的石板上。鱼肉接触到滚烫的石板,立刻发出了“滋啦滋啦”的细微声响,一股带着油脂香气的鱼肉焦香瞬间弥漫开来,诱人极了。这是阿紫特意为辞穆烤制的,因为无论是阿紫、飞云还是九艉,他们都更偏爱生食的鲜美。
辞穆的鼻翼微颤,那股带着油脂香气的鱼肉焦香,如同无形的手,温柔地拂过他的感官。他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因为这股诱人的香气而彻底放松下来,眼中闪烁着明显的期待。这熟悉又陌生的熟肉香气,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慰藉。
阿紫看着辞穆那副着迷的模样,琥珀色的眼瞳弯成了两道更深的月牙,脸上的狐狸笑容也更加灿烂。他那蓬松的紫色尾巴尖欢快地摆动着,发出轻柔的“沙沙”声。飞云不食熟肉,而阿紫在孕后对生食的偏爱日益加深,他已经很久没有为谁烹制过熟肉了。辞穆的这份由衷的欣赏,让他感到一种被认可的满足。
阿紫轻巧地伸出爪子,从石壁旁一个不起眼的凹槽里,挑出了一根约莫手臂长短、带着些许粗糙纹理的木制两叉。这叉子前端被削得尖锐,呈现出天然的二分叉状。他将两叉轻轻递到辞穆面前,冲着他歪了歪头,发出一声带着催促意味的:“呦。”
“可以吃了哟。”
待辞穆接过那根两叉,阿紫便迅速转身,开始为九艉、飞云和他自己准备晚餐。除了九艉从海里带来的几条还在微微抽搐的金枪鱼,石板旁还堆放着几大块从山里猎到的野兽肉。这些肉块被宽大的阔叶仔细地垫着,每一块都带着新鲜的血水,红亮诱人。
阿紫和飞云面对着这些生肉,仿佛是回到了最原始的狩猎状态。飞云宽阔的翅膀上勾爪伸出,一把抓起一块带着血丝的野兽肉,直接送入嘴中。他那锋利的喙和牙齿毫不费力地撕咬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血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很快便染红了他下半张脸的羽毛。
阿紫也不甘示弱,他那双灵活的毛茸茸爪子同时抓起金枪鱼和野兽肉,尖锐的指甲轻易地撕开鱼皮,然后将大块的鱼肉和野兽肉塞进嘴里。他吃得又快又猛,嘴边和脸颊的紫色绒毛都被血水浸湿,显得有些狰狞。
辞穆看着这副野性而原始的进食场面,不由头皮发麻。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将目光投向身旁半倚着他的九艉,试图寻找文明的慰藉。
九艉宽大的红色鱼尾依然轻柔地半圈着辞穆,为他提供着舒适的支撑。他面前也摆放着一盘新鲜的金枪鱼肉,但与飞云和阿紫的豪放不同,九艉的动作显得慢条斯理,甚至有些优雅。他没有直接抓起整块肉撕咬,而是用那双生着蹼的爪子,轻轻地将鱼肉按在石板上。随后,他那尖锐的指甲如同最精密的刀具,从鱼肉边缘削下一小片,再用爪子将这薄薄的一片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他的动作轻柔而精准,没有一丝血水溅出,也没有发出任何粗鲁的声响,只是在品尝一道精致的料理。
辞穆刚才听九艉断断续续的和他提了以前做幼鱼的故事。
在极度饥饿、难以捕捉到鱼类时,他会让飞云去山里帮他猎捕野猪。那些野兽肉,九艉觉得不如鱼肉那般鲜甜,带着一股子臭味,但其肉质的坚实,却能让他饱腹三天,无需再寻觅食物,这无疑是当时最实用的选择。
辞穆勉强吃了半份熟鱼肉,胃里就泛起一股沉甸甸的饱胀感,喉头忍不住发出几声压抑的嗝音。他暗自琢磨,这多半是之前在海里吃海胆吃得太欢畅了。
阿紫见状,琥珀色的眼睛转了转,立刻起身,从不远处拿过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小锅。
他手脚麻利地将锅架在石板旁,又往里面添了些水和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细碎食材——有干枯的草叶,也有形状奇异的根茎。辞穆看着那些零碎物什,却不敢多问。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阿紫递来的汤碗,试探性地喝了几口。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胃里那股胀闷感竟奇迹般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的熨帖,简直神乎其技。
辞穆顾不得惊讶,忍不住出声询问:“阿紫,你……你给我喝了什么?”
阿紫歪了歪头,紫色的尾巴尖轻柔地摆动,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巧地跳到石板旁,从地上捡起一块平整的石板,这石板上面铺着一层细软的沙土。阿紫又从石壁的缝隙里,用他那灵活的爪子捏出一根细长的树枝。他将树枝前端插入沙土,笔尖在沙面上轻轻游走,不消片刻,一个栩栩如生的轮廓便跃然沙上——那是一只……肥硕的,带着许多条腿的……虫子。
辞穆的瞳孔地震,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这,这就是我刚刚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