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龙山脉,潜龙渊。
名虽为“渊”,实则是群山环抱中一片巨大的、深不见底的裂谷。谷中常年弥漫着灰白色的瘴气,终年不见阳光,阴风呼啸如鬼哭。渊壁陡峭如刀削斧劈,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和狰狞的怪石。这里是生命的禁区,连最凶悍的猎户和采药人,也只在最外围活动,绝不敢深入。
此刻,潜龙渊外,却是旌旗猎猎,甲胄森然!
数万龙骧卫精锐如同黑色的潮水,将整个潜龙渊入口围得水泄不通!弓弩上弦,刀剑出鞘,肃杀之气冲散了部分谷中弥漫的阴寒。一座座临时搭建的了望塔上,刻满符文的巨弩对准了深渊,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渊口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萧衍身披玄色重甲,手持“定鼎”剑,灰白的发丝被谷风吹得凌乱。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锐利,死死盯着下方那翻滚着灰白瘴气的巨大裂口。身边,是数名气息深厚、手持罗盘、脸色凝重的皇家供奉。
“陛下,煞气越来越浓了!”一名供奉看着手中疯狂旋转、指针指向血红的罗盘,声音带着惊惧,“地脉……地脉在沸腾!邪阵……彻底失控了!引煞聚怨……已成!最多……最多三个时辰!煞气冲霄!地龙翻身!”
三个时辰!
萧衍的拳头猛地攥紧!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大地传来的、如同巨兽苏醒般的沉闷震动!空气中弥漫的阴寒煞气,如同粘稠的液体,无孔不入地侵蚀着士兵的意志,连符甲的光芒都变得有些黯淡。
“丹炉呢?”萧衍的声音冰冷。
“回陛下!”赵擎连忙指挥几名士兵,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巨大的、用黑布覆盖的物体抬上高台。揭开黑布——赫然是那尊从青崖观冷宫地下丹房带出的、被炸得只剩半截炉身、通体焦黑、布满裂痕的……巨大青铜丹炉残骸!
炉壁上残留的离火气息和丹炉器韵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陛下,这……”供奉看着这残破的丹炉,一脸不解。带这废铁来何用?
萧衍没有解释。他走到丹炉残骸旁,从怀中取出那包温热的金红灵薯。他挑出几块最大的、蕴含着最精纯生机的薯块,毫不犹豫地……塞进了丹炉残骸那焦黑的炉膛之中!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又取出那块贴身收藏的、冰冷的寒魄珠(橘胖所化),小心翼翼地放在灵薯旁边。
“点火!”萧衍低喝。
赵擎虽不解,但毫不犹豫地执行。几名控火师将特制的火油和燃烧符投入炉膛!
轰!
炉膛内燃起熊熊烈焰!但普通的凡火,根本无法引动那残破丹炉的丝毫反应。
萧衍眼神一凝!他猛地拔出“定鼎”剑!剑尖直指苍穹!
“煌煌龙气!引离火之精!燃——!”
嗡——!!!
“定鼎”剑爆发出刺目的金光!一道凝练的龙气光柱冲天而起!如同上次在太液池一般,引动了钦天监浑天仪中的离火精魄!
一道远比上次更加凝练、更加霸道的赤金离火光柱,如同天罚之剑,撕裂云层,顺着龙气指引,轰然落下!精准无比地灌入那丹炉残骸的炉膛之中!
轰隆——!!!
残破的青铜丹炉在离火本源注入的瞬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炉壁的裂痕瞬间扩大!但炉膛内部,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几块金红灵薯在离火本源的煅烧下,瞬间化为精纯的、蕴含着大地生机的暖流!这股暖流混合着离火之精,又触及到旁边寒魄珠散发出的微弱寒息(橘胖残留的气息)……三者竟然发生了奇妙的共鸣!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了离火之精的炽热、大地生机的温厚、以及一丝冰封神魂般纯净寒意的奇异气息,如同苏醒的巨兽,从残破的丹炉中猛地爆发出来!这股气息并未扩散,而是如同有生命般,凝聚成一道凝练的、近乎透明的赤金中带着冰蓝纹路的奇异光束,无视了翻腾的瘴气,如同精准的探针,狠狠射向潜龙渊深处某个方位!
嗤——!!!
瘴气如同遇到克星般瞬间被洞穿、净化!光束所过之处,连那狂暴的地脉煞气都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找到了!”主持罗盘的供奉猛地指向光束落点——潜龙渊北侧崖壁下方,一处被浓密藤蔓和嶙峋怪石遮掩的、极其隐蔽的洞口!“邪阵阵眼……就在那里!”
“破阵!入渊!”萧衍眼中厉芒爆射,不再犹豫!他身先士卒,手持“定鼎”剑,沿着光束开辟出的短暂通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洞口方向纵身跃下!
“保护陛下!”赵擎嘶吼,带着数百名身披特制符甲、气息决绝的龙骧卫死士,紧随其后,如同下饺子般跃入翻滚的瘴气深渊!
潜龙渊底,比想象的更加阴森恐怖。
光线在这里几乎被吞噬殆尽,只有龙骧卫火把的光芒照亮方寸之地。脚下是粘稠湿滑、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淤泥,混杂着不知名的动物骸骨。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阴煞之气和……一股淡淡的、如同尸体腐败的甜腥味!
那洞开的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咽喉。洞内幽深曲折,石壁湿滑,滴落着暗绿色的粘液。越往里走,那股令人心悸的邪气就越发浓郁!隐约还能听到深处传来低沉的、如同巨兽喘息般的轰鸣——那是地脉煞气被邪阵疯狂抽取、即将爆发的征兆!
沿着丹炉光束的指引,众人穿过几条狭窄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溶洞。洞顶高耸,隐没在黑暗中。洞壁之上,布满了无数扭曲的、如同血管般凸起的暗红色脉络!这些脉络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着,散发出浓郁的煞气!脉络的源头,汇聚在溶洞中央!
那里,矗立着一座高达数丈、完全由森森白骨垒砌而成的祭坛!祭坛的样式,与清漪园地宫和九号窖所见如出一辙,却更加庞大、更加邪异!祭坛顶端,并非供奉眼球或黑玉膏罐,而是……悬浮着一枚足有磨盘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布满了扭曲眼睛图案的……巨大石卵!
石卵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引动洞壁上的暗红脉络随之鼓胀,将海量的地脉煞气疯狂注入石卵之中!石卵表面那些扭曲的眼睛图案,如同活了过来,闪烁着贪婪的幽光!一股混合了玉玑子邪念、地脉煞源和……某种更加古老、更加混乱的恐怖气息,正从石卵中弥漫开来!
这就是玉玑子留下的最终后手!窃取百年国运地脉煞气,滋养这枚“圣眼之卵”!一旦孵化……后果不堪设想!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祭坛下方,堆积着如同小山般的……暗红色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诡异薯块!这些薯块与太液池西岸那些被净化的灵薯截然不同!它们表皮暗红发黑,散发着浓烈的甜腥和邪气!无数细小的、暗红色的蛊虫,正如同潮水般在这些薯块中钻进钻出,疯狂地啃噬着,将薯块中蕴含的邪气精粹,汇入祭坛,注入那搏动的石卵!
这些邪薯……是滋养这“圣眼之卵”的养料!
“画皮……圣眼……玉玑子……果然……阴魂不散!”萧衍眼中杀机暴涨!他认出了那石卵的气息,与清漪园地宫圣眼投影同源!玉玑子临死前剥离的最后一丝核心邪念,就藏在这里!
“毁了它!”萧衍厉喝,“定鼎”剑爆发出刺目金光,率先冲向祭坛!
“亵渎圣眼……者……死!”一个沙哑、干涩、如同摩擦着朽木的声音,猛地从祭坛后方浓郁的阴影中响起!
阴影翻滚,一个高大、枯槁、笼罩在残破黑袍中的身影缓缓浮现!正是当初在九号窖被云舒诛灭的……第九泥犁使?!不!气息更加阴冷,更加怨毒!它胸口的惨白眼球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枚不断搏动的、暗红色的……薯块?!那薯块上,赫然烙印着一个扭曲的眼睛图案!
“画皮余孽!”赵擎怒吼,龙骧卫死士结成战阵,符光闪耀,刀锋直指那泥犁使和祭坛!
大战瞬间爆发!
萧衍的龙气金剑斩向祭坛基座!泥犁使发出尖啸,枯爪挥舞,带起腥臭的邪风罡气迎击!龙骧卫的符箭如雨点般射向搏动的石卵和那些邪薯蛊虫!洞壁的暗红脉络如同被激怒的毒蛇,喷射出粘稠的煞气毒液!
轰!轰!轰!
金光与邪光激烈碰撞!符箭在石卵表面炸开火花!煞气毒液腐蚀着符甲!整个溶洞如同沸腾的油锅!地脉的震动更加剧烈!那搏动的石卵,在激烈的战斗和煞气灌注下,搏动的频率越来越快!表面的眼睛图案幽光大盛!仿佛随时会破壳而出!
“陛下!石卵要孵化了!”一名供奉看着疯狂闪烁的罗盘,惊恐大叫!
萧衍一剑逼退泥犁使,看着那即将破壳的邪卵,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他猛地从怀中掏出那枚仅存的锁龙钉!
“玉玑子!朕……送你最后一程!”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将体内残存的帝王龙气毫无保留地灌入锁龙钉!钉子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带着洞穿一切邪祟的龙气锋芒,如同离弦之箭,狠狠射向祭坛顶端那搏动的黑色石卵!
“不——!!!”泥犁使发出绝望的嘶吼,不顾一切地扑向锁龙钉!
然而,就在锁龙钉即将命中石卵的瞬间——
异变再生!
那搏动到极致的黑色石卵,猛地一震!卵壳之上,一道巨大的裂痕瞬间蔓延!
一只覆盖着粘稠黑色粘液、布满细密鳞片的、巨大而扭曲的爪子……猛地从裂痕中……探了出来!带着一股让整个溶洞都为之凝固的、源自太古洪荒的……混乱与贪婪气息!
圣眼……提前孵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