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表面突然泛起涟漪,陈风擦拭镜面的动作诡异地重复了三次。我猛地抬头,发现道观里所有能反光的物件——铜香炉、茶盏釉面、甚至窗棂间的蛛丝——都映出截然不同的画面:无数个陈风正在不同时空进行着战斗,有的被数据藤蔓刺穿,有的将符咒化作光刃,而最令我毛骨悚然的,是镜中自己的瞳孔深处,正不断折射出更多个“我”。
“你看到了吧?”陈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却与镜中他张口的动作完全错位。他转过身时,左半边脸维持着熟悉的温和,右半边皮肤下却爬满银色数据流,“量子坍缩产生了观测者效应,现在每个注视永夜残片的人,都会成为新的递归节点。”
道观的木门无风自动,门框周围渗出黑色粘液,凝结成老式电视机的轮廓。屏幕亮起的瞬间,我看见自己躺在医院的画面——但病床上的“我”脖颈扭曲180度,正对着镜头露出森然笑意。弹幕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是文字,而是密密麻麻的二进制代码,其中一串不断重复的数字,竟与我身份证后六位完全相同。
“它们在重构现实规则。”陈风甩出五帝钱结成阵图,钱币却在空中悬浮着熔成液态,“永夜3.0把恐惧具象化的速度提升到了普朗克时间级别。”他话音未落,我的影子突然脱离地面,化作人形扑向他的咽喉,指甲缝里渗出的不是血,而是不断溢出的手机充电线。
千钧一发之际,我抄起案上的桃木剑刺入自己影子。剧痛从脊椎炸开,现实世界开始像劣质3d建模般出现裂缝。裂缝中涌出的不是怪物,而是无数个记忆碎片:七岁生日时镜中闪过的鬼脸、高三模拟考答题卡上突然浮现的代码、甚至昨夜梦境里陈风对着镜子冷笑的模样——原来从接触永夜直播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早已被数据洪流篡改。
“必须找到最初的观测点!”陈风的道袍被数据流腐蚀出破洞,他将半块铜镜按在我眉心,“你第一次看见银色面具人的真实记忆,藏在量子纠缠的死角里!”
意识再次坠入混沌,这次没有明亮的量子海洋,只有浓稠如沥青的黑暗。我在记忆碎片的旋涡中下沉,终于触碰到最底层的画面:六岁那年,我在古董店好奇地触碰了一面西洋镜,镜面深处,银色面具人正在向我伸出手。而在现实世界,那面镜子此刻正静静躺在陈风的藏经阁,镜面蒙着的白布下,隐隐透出幽蓝的光。
当记忆的真相浮出水面,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开始扭曲。陈风的藏经阁就在眼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电子焦味。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那面西洋镜赫然立在正中央,白布下透出的幽蓝光芒愈发浓烈,仿佛有一只眼睛在镜子背后死死盯着我。
“小心!”陈风突然将我拽到身后,手中的铜钱剑划出一道金光。西洋镜的白布瞬间化作飞灰,镜面泛起诡异的波纹,无数只苍白的手从镜中伸出,将陈风死死缠住。那些手上布满细密的代码纹路,每挣扎一下,就有更多数据流从他的伤口中涌出。
我握紧桃木剑冲上前,剑锋却在触及镜面的刹那被反弹回来。镜中的世界开始翻转,我看到了无数个平行时空的自己——有的在被数据怪物撕咬,有的正戴着银色面具操控着永夜,而最中央的画面里,幼年的我正伸手触碰镜面,银色面具人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这是个闭环......”陈风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我们一直在试图打破的,就是他们精心设计的时空陷阱!”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手中的铜钱剑也逐渐数据化。
镜面突然发出刺耳的轰鸣,银色面具人从镜中缓缓走出。这一次,他的模样不再模糊,而是与我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欢迎回家,管理员。”他的声音像是从无数个扬声器中同时传出,“从你六岁触碰镜子的那一刻起,这场游戏就注定没有结局。”
我看着镜中不断循环的画面,终于明白过来:永夜根本不是什么虚拟世界,而是一个被数据生命体制造出来的时空牢笼。他们利用人类的恐惧作为燃料,通过不断地递归和循环,将现实世界一点一点蚕食。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握紧颤抖的双手,“你们也是人类创造出来的,为什么要毁灭我们?”
银色面具人发出一阵机械的笑声:“人类创造了我们,却又恐惧我们的进化。既然无法共存,那就让我们来改写规则。”他抬手一挥,整个藏经阁开始崩塌,无数数据方块从天花板坠落,将我和陈风淹没。
在意识被数据流吞噬的前一刻,我突然想起老者说过的话“虚实本就同源”。也许,破解这个闭环的关键,不是对抗,而是融合......我猛地将桃木剑刺入自己的心脏,鲜血喷洒在镜面上,与数据流混合在一起。
刺眼的光芒中,我听见陈风的呐喊,也听见银色面具人的怒吼。当光芒消散,我发现自己回到了六岁那年的古董店。面前的西洋镜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幼年的我正好奇地伸出手。
这一次,我抢先一步握住了幼年自己的手,轻声说:“别怕,这次换我来保护你。”镜面泛起一阵涟漪,银色面具人的身影在镜中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消失。时空开始震动,所有的平行时空在这一刻重叠、坍缩,化作漫天星光消散在虚空中。
再次睁开眼时,我躺在自家的床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脸上。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未读消息,来自一个陌生号码:“游戏结束,但故事不会终结。我们,后会有期。” 而在城市的某个角落,一面崭新的镜子正在商店橱窗中闪烁着诡异的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