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考察制度一经发布,最痛苦的不是群臣群吏,而是吏部尚书,何文渊。
他苦笑的摇摇头:“终究,还是逃不过了吗?”
先前,所有人都知道工部尚书石璞、户部尚书金濂忙得团团转。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忐忑不安。
何文渊就是后者,他或许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尚书嘛,权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
只是从未想过,这一天会来得那么早。
景泰年间,曾有三任吏部尚书,王直、何文渊、王翱。
由于两个王姓的,在夺门之变后,依旧留存下来,为朱祁镇效命。
朱祁钰有心理洁癖,他便找理由辞退了这两人。
而何文渊呢?严格来说,他并未被授予过吏部尚书之职,只是行使过职能。
而且,他曾因反对景泰易储之事,被弹劾去职。
三个人都让朱祁钰觉得挺恶心的,但是没办法,只能矮个子拔高。
六部尚书,除了不合群的于谦早早离开,剩下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重重的叹气。
工部尚书石璞苦笑:“诸位同僚,我是真不想看到,你们像我一样忙碌。”
这话可不是虚伪。
户部尚书金濂叹气:“你说这话有意思吗?忙都忙了。”
吏部尚书何文渊不语,他此刻的心情特别沉重。
一想到后面的日子,每到月底的时候,就要高强度工作,统计群臣群吏的考勤和政绩,脑瓜子一阵疼。
剩下的,礼部尚书、刑部尚书他们只能干笑着,不知回什么话。
不敢嘲讽,说不定哪天,就轮到他们了。
“话说,陈大学士最近也特别忙碌。”
他们说的,就是内阁首辅陈循。
“人家可是正一品大官,忙点是应该的。”
“呃,也对。”
石璞眨眨眼睛,用力的拍了拍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的肩膀。
“哎呀,两位不要叹气,君父的承诺,想必你们也看到了。”
“如今为官,待遇可比前朝要好上几倍,我们身为正二品官员,分红绝对少不了。”
金濂觉察到其他人投过来的目光,连忙摆手说道。
“你们可别压力老夫,君父制定的盈利指标,本来就很高。”
其实这句话,多少有点违心了。
因为天衣阁开业首个月,就已经达成了今年盈利标准的十分之一,形势一片大好。
最重要的是,因为业绩优秀,他刚才还被额外奖励了十张新币,嘿嘿,一千两白银呢,相当于他原来三年工资。
什么苦什么累?都值得了。
.......
收到新币的群臣,在下班后,急匆匆的跑去天宝阁,他们还是不放心,担忧皇帝给的空头支票。
“您好,请问想要办理什么业务?存款还是取现,或者贷款?”
面带微笑的服务员,坐得笔直,让他们微微一愣。
想不到,这天宝阁还挺有意思的,倒是让人出乎意料。
古代人哪里受过这样的服务?觉得新鲜的同时,还特别舒服。
“呃,我们是过来取现的。”听完服务员介绍完三大业务后,国子监祭酒(从四品)范文宇连忙回复,并且递上一张新币。
由于夜色已黑,服务员上下搓拿,观察荧光。
在这个过程中,范文宇神色紧张,生怕对方蹦出来一句,“这币没用”。
“已确认新币真伪,请问您打算取现多少两白银呢?”
啊?还能自选?范文宇还以为是全额取现呢,比如说一张新币就直接兑换一百两白银出来。
服务员微笑解惑:“您好客宾,是这样的。我们天宝阁不仅可以取现,还提供了存款服务,随存随取。”
“每次取现,十两白银起步,且必须为整数。”
“等等,存款是什么?”范文宇好奇问道。
“我们天宝阁的存款业务,百两存年,可得十五两。当然,每一年的存款利率不是一成不变的。”
百分之十五的利率,说实话很高了,现代普遍是活期年利率0.2%,定期年利率1.7%。
范文宇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惊呆了,想不到还能这么玩?
明朝民间也有钱铺可以提供存款,只不过是小额存款,地区不同,利率也不一样。
经济发达的江南地区呢,如苏州府、松江府的钱铺,年利率10%左右。
而南北两地,由于市场萎靡,存款业务较少,为了吸引百姓,年利率甚至一度达到20%-30%。
但是,无一例外,这些民间钱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就是不够安全。
由于缺乏朝廷管控,你根本不知道他们会哪天卷钱跑路,也不确定他们是否会不认账。
哪有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呀?
想赚商人的钱?你就得做好被坑的心理准备。
范文宇想道:“既然是朝廷官营的钱铺,应该不会随意关门吧?”
朱祁钰确实打算将天宝阁长期做下去,借贷的油水大着呢。
天宝阁现在为了吸引更多百姓过来存款,在短时间内集资,所以设置了较高的年利率。
哪怕朝廷的名声再臭,在百姓眼里,还是有滤镜的。
天宝阁几乎不会有倒闭的风险,因为金山银山都被朝廷管控着,实在没有储备资金了,就去开采。
等过了一段时间后,天宝阁的信用建立起来,就会慢慢削减年利率。
“那,我先取八十两出来,剩余的,全部存进去吧。”
“好的,客宾稍等。”服务员接过新币,低头从下方拿起一块银锭,用夹剪、秤砣,确定好重量后,先是拿出一本小册。
她拿出一个印章,在小册上砰砰几声,再盖一个红印,递给对方。
“这是存折,你确认好。”
范文宇打量着手里的方形小册,觉得新奇,他摸了摸纸质,与市场上的麻纸和宣纸有很大区别。
他注意到小册上的数字,居然是凹下去的?
服务员用的钢印,这也是朝廷独有的技术,民间仿照不来。
“请问客宾,您有个人印章吗?”服务员笑着问道。
范文宇回过神来,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印章。
这个时期,但凡是有点身份的人,都喜欢制作姓名私印。
你看到那些书画名迹上,密密麻麻的布满印章,就知道经过几手了。
“还请您盖章确认。”
范文宇照办,在一张纸上签了大名,并盖了姓名私印。
“好的,手续已经办完,客宾请慢走。”
业务办理时间虽然不长,但是给范文宇一种很靠谱,很专业的感觉。
他是永乐十六年中举,在此之前,也去过江南钱铺存过钱。
江南钱铺把钱收下,随意的给一张凭证,就完事了。
不像天宝阁,有存折,还会登记一系列信息。
虽然手续繁琐了点,终归是好事,毕竟这可是钱呀,很贵重的。
.......
像范文宇这样疑心疑鬼的大臣,不在少数,他们都迫不及待的去天宝阁验证一番。
结果出乎意料,感觉这天宝阁确实值得信赖啊。
终于,他们不再认为皇帝的分红,是一张空头支票,是真的能换钱!
于是众臣充满动力,干活十分起劲。
与此同时,江南财团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华亭徐氏,家主徐瑞看着店铺营收日志,皱眉不悦。
“怎么会降了那么多?这才一个月啊。”
从二月廿二开始,一件衣服,一匹棉布都卖不出去?
这是不是有点夸张了,兄弟。
掌柜擦了擦汗,解释道:“家主,老奴前段时间跟你说过了,天衣阁开业,对我们冲击很大。”
徐瑞愤然拍桌,怒斥道:“天衣阁生意再好,我们可是老牌店铺,至于颗粒无收吗?”
掌柜欲哭无泪,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事实就摆在眼前,你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还有功夫搁这问问问。
是徐瑞的高傲,让他无法接受失败,而且是一败涂地。
天衣阁,把他们的客人全抢了,真正意义上的一桩生意都做不成。
徐瑞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这个残酷的结果,究竟是如何造成的?
“哼!”他一脚将跪在地上的掌柜踢倒,朝门外大喊,“备马车!”
事实上,不止是华亭徐氏的衣行,松江顾氏的衣行同样生意受挫。
这两家是江南势力中,靠棉布生意起家的大家族,经营多年的衣行,却一朝落败。
大衣行尚且如此,那些小衣行呢?
天衣阁入场后,全都没有活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