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日快乐歌
>生日聚会唱K,朋友点播一首老歌。
>前奏刚起,屏幕突然跳回主菜单。
>重新点播,唱到副歌高潮时,伴奏戛然而止,只剩下我们干涩的合唱。
>“谁他妈切歌?”胖子骂骂咧咧。
>点歌台屏幕显示:“播放中:《生日快乐歌》。”
>可包厢里一片死寂。
>突然,所有音响爆发出刺耳变调的女声合唱:
>“祝你生日——死——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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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快乐——!!”
包厢里爆发出震耳欲聋、明显带着酒意的嘶吼,混杂着拍桌跺脚的声音。五颜六色的射灯在低矮的天花板上疯狂旋转切割,光斑掠过一张张亢奋到扭曲的脸。桌上堆满了空的啤酒罐、果盘狼藉的残骸,还有那个歪歪扭扭插着数字“25”蜡烛的奶油蛋糕,烛火在震动的桌面上摇曳不定。
“默哥!牛逼!又老一岁!”胖子满脸油光,红着眼睛,把一杯金黄色的液体重重怼到我面前,啤酒沫子溅了我一手。他另一只油腻的手直接抓起蛋糕上最大那块草莓塞进嘴里,奶油糊了半张脸。
“切歌切歌!这破生日歌放八百遍了!”眼镜推了推鼻梁上滑下来的镜架,不耐烦地挥手,他刚输了一轮骰子,正憋着劲。薇薇坐在点歌台旁边的高脚凳上,纤细的手指在触摸屏上飞快滑动,五彩的光映得她侧脸忽明忽暗,像某种精致的电子玩偶。“吵死了!都别嚎了!我来点首有品位的!《被遗忘的时光》!蔡琴的!都给我安静点听!”她回头瞪了我们一眼,带着点大小姐的骄横,指尖在屏幕上用力一点。
前奏那标志性的、带着时光尘埃感的钢琴声温柔地流淌出来,像一股清泉试图注入这个浑浊喧嚣的空间。蔡琴那醇厚低回的嗓音还没出来,胖子就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惹来薇薇一个嫌弃的白眼。眼镜也稍微安静下来,靠在沙发里,眯起了眼。
我端起胖子怼过来的那杯啤酒,冰凉刺骨,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滑下来,打湿了指腹。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烟味、酒气、廉价香薰和食物的混合气味,甜腻又浑浊,吸进肺里沉甸甸的。射灯的光斑还在旋转,晃得人头晕。这“皇冠KtV”的午夜场,像个被遗忘在时间夹缝里的狂欢罐头,外面世界如何,似乎与这隔音门内的喧闹无关。走廊偶尔传来其他包厢鬼哭狼嚎的跑调歌声,也被厚厚的门板滤成模糊的背景噪音。
薇薇点的歌名在巨大的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来:《被遗忘的时光》。那舒缓的钢琴前奏刚起了几个音符,如同一个温柔的开场白,正要展开一段尘封的旧事——
毫无征兆!
屏幕猛地一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掐断了电源!
紧接着,刺眼的蓝光重新亮起,屏幕瞬间跳回了点歌系统花里胡哨、满是分类图标的主菜单界面!那温柔的钢琴声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斩断。包厢里只剩下射灯旋转时发出的微弱嗡鸣,以及我们几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操!”薇薇柳眉倒竖,一巴掌拍在点歌屏上,“什么破机器!刚点的就跳了?” 她指尖带着怒气,再次戳向《被遗忘的时光》的图标,动作又快又狠。
歌声重新响起。蔡琴的声音依旧醇厚,带着故事感。我们几个,包括还在啃蛋糕的胖子,都下意识地安静了些,跟着那熟悉的旋律轻轻摇晃身体,试图找回刚才被打断的那点微妙的怀旧气氛。薇薇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副歌部分来了,情感层层递进,眼看就要推向最高潮的那个宣泄点——“是谁,在敲打我窗——”
就在这情绪即将喷薄而出的瞬间!
伴奏声——包括蔡琴的歌声——再一次!
毫无预兆地!
彻底消失了!
不是渐弱,不是卡顿,是如同被按下了绝对静音键,瞬间抽空!整个包厢被一种突兀到极致的死寂笼罩!只剩下我们几个人张着嘴,下意识跟着旋律哼唱出的、干涩而走调的合唱余音,尴尬地悬浮在空气里:
“……窗……是谁……在……拨动琴弦……”
那干巴巴的、毫无伴奏支撑的人声,在骤然降临的寂静中显得异常滑稽、空洞,甚至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感。就像一群提线木偶,在幕后操纵者突然撒手后,兀自做着僵硬的口型。
“谁他妈又切歌了?!”胖子第一个炸了,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满嘴的奶油沫子,眼睛瞪得像铜铃,凶神恶煞地扫视着我们几个。他嗓门巨大,在死寂的包厢里撞出嗡嗡的回响。
眼镜也一脸烦躁:“有病啊!谁手那么快?正到味儿上呢!”
薇薇更是气得脸都红了,指着点歌台尖叫:“不是我!我根本没动!机器又抽风了!”
“妈的!”胖子骂骂咧咧,一步跨到点歌台前,他那庞大的身躯几乎把屏幕都挡住了,“让开!老子看看哪个孙子搞鬼!”他伸出粗壮油腻的手指,狠狠戳向屏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块小小的点歌屏上。
屏幕亮着。清晰的字体显示着当前播放状态:
【播放中:《生日快乐歌》】
胖子戳屏幕的手指僵在了半空。他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像一张滑稽的面具被强行按在了错愕的底子上。
“生……生日快乐歌?”他喃喃地重复,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
包厢里一片死寂。
比刚才伴奏消失时更彻底的死寂。
射灯还在不知疲倦地旋转,五彩的光斑掠过我们惊疑不定的脸,掠过墙上廉价的吸音软包,掠过桌上那片狼藉。空气仿佛被冻结了。没有歌声。没有伴奏。甚至连点歌系统运作时那微弱的电流声都听不见。只有我们几个人压抑的呼吸声,在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安静中清晰可闻。
那行冰冷的文字【播放中:《生日快乐歌》】像一个无声的嘲讽,钉在屏幕上。
不是我们点的歌。
没有人点这首歌。
它自己跳出来的。
而且……没有声音。
胖子保持着那个伸手戳屏的姿势,一动不动。他脸上的困惑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酒意未消的惊疑和本能的不安。他脖子上的肥肉似乎都绷紧了。眼镜下意识地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眯起,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仿佛想从旋转的光影里找出什么隐藏的东西。薇薇从高脚凳上滑了下来,不由自主地向我这边靠拢了一步,指尖冰凉,轻轻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的后背也爬上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这感觉不对。非常不对。皇冠KtV的设备是旧,但也不至于诡异到这个地步。那行“播放中”的字样,像一双冰冷的眼睛,透过屏幕盯着我们。
“搞……搞什么鬼?”胖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点色厉内荏,手指猛地又戳了几下屏幕,“换!给老子换掉!”
屏幕毫无反应。【播放中:《生日快乐歌》】的字样顽固地停留在那里。
就在胖子准备骂出更难听的话时——
嘶啦……
一声极其细微、如同老旧收音机调频时发出的电流杂音,毫无征兆地从环绕包厢的音响里传出。
那声音很轻,但在绝对的死寂中,却像一把生锈的小刀,猛地刮过每个人的耳膜!
我们所有人都像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身体同时一僵!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墙壁上那几个黑洞洞的音箱孔!
电流杂音只持续了不到半秒。
然后——
轰!!!
所有的音响——墙壁上的、天花板上的——在同一时间,毫无缓冲地、以最大功率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不是伴奏!不是旋律!
是歌声!
刺耳!尖利!扭曲!变调!
无数个女声混杂在一起,尖锐地、拖长了调子、用一种完全走调、甚至带着哭腔和某种非人怨毒的音色,疯狂地嘶吼、尖叫:
“祝——你——生——日——”
最后一个词被猛地拔高、撕裂、扭曲,如同濒死的哀嚎,带着刻骨的恨意和冰冷,狠狠砸进我们的耳中:
“——死——!!!”
“——快——乐——!!!”
最后两个字被强行拖拽出来,粘稠、诡异,尾音带着令人牙酸的颤抖,如同无数根冰冷的手指在玻璃上反复抓挠!
“啊——!!!”
薇薇第一个崩溃,发出一声短促到变调的尖叫,整个人猛地向后缩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她脸色惨白如纸,瞳孔因为极致的惊恐而放大到极限,死死盯着天花板角落那个还在发出恐怖声响的音箱!
胖子那庞大的身躯像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量,踉跄着倒退一步,撞在点歌台上,发出一声闷响。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肥厚的下巴都在不受控制地抖动,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原始的恐惧。刚才的凶悍荡然无存。
眼镜的反应最直接,他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胸口,身体猛地弓起,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整个人痛苦地蜷缩在沙发角落里,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我站在原地,仿佛被那恐怖的合唱声钉在了原地。巨大的声浪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疯狂地扎进我的大脑,搅动着我的神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失控地擂动,每一次跳动都带来一阵濒死般的窒息感。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到头顶,四肢百骸都僵硬冰冷。
那恐怖的变调女声合唱还在继续!一遍又一遍,带着撕裂般的怨毒和冰冷,在小小的包厢里疯狂地回荡、冲撞!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扭曲!
“祝你生日——死——快乐——”
“祝你生日——死——快乐——”
“祝你生日——死——快乐——”
歌词被彻底扭曲,“生”字被无限弱化,而那个“死”字,每一次都如同淬毒的匕首,被那些尖利的女声用尽全力地嘶吼出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病态的“快乐”尾音!
射灯还在旋转,五彩的光斑疯狂地掠过我们因恐惧而扭曲的脸,掠过墙上挂着的廉价装饰画,掠过桌上那个被遗忘的、烛火早已熄灭的生日蛋糕。光怪陆离的光影和震耳欲聋的、非人的歌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关掉!关掉它!”胖子终于找回一丝力气,带着哭腔嘶吼,他扑到点歌台前,双手像疯了一样在屏幕上胡乱拍打、戳刺!屏幕被他的油汗糊满,但【播放中:《生日快乐歌》】的字样纹丝不动!
眼镜蜷缩着,突然指着天花板,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空……空调!出风口!”
我的目光猛地顺着他的手指向上看去。
包厢角落,那个老旧的中央空调出风口格栅,不知何时,正无声无息地向外飘散着细密的灰白色粉末!
不是灰尘!
那粉末极其细腻,如同面粉,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质感。它们在旋转的射灯光柱下,像一场诡异的微型暴风雪,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在包厢里弥漫开来。不是灰尘的土腥,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淡淡霉味的、让人联想到陈年纸张、旧木头,甚至……骨灰的气息!
灰白的粉末纷纷扬扬,落在我们的头发上、肩膀上、手臂上。落在桌上那片狼藉的果皮、瓜子壳和空酒罐上。落在那个歪倒的、写着“25”的生日蛋糕上。粘稠的奶油瞬间沾染了星星点点的灰白。
蛋糕上,那一点点被灰白粉末覆盖的奶油,像一个个冰冷的、无声的句点。
薇薇瘫坐在墙角,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些飘落的灰白,看着蛋糕,又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沾满了灰白粉末的手。她看着自己的掌心,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如同濒死小兽般的抽噎,随即整个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发出清晰的咯咯碰撞声。
胖子停下了徒劳的拍打,呆呆地看着那些落在自己油腻手背上的灰白粉末,又抬头看看那飘雪的出风口,巨大的身躯筛糠般抖动着。他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气音。
眼镜停止了呜咽,他捂耳朵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就那么僵在半空,任由灰白的粉末落在他的头发和镜片上。他的目光透过沾满灰白的镜片,死死盯着那依旧在疯狂嘶吼着“祝你生日——死——快乐——”的音箱,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被那恐怖的声音彻底抽离。
我站在原地,冰冷的灰白粉末落在我的睫毛上,视线有些模糊。耳膜被那循环往复、充满怨毒的合唱反复冲击着,嗡嗡作响。鼻端充斥着那股冰冷、陈旧、如同旧坟开启般的气息。视线最后定格在桌上。
那个沾满灰白、歪倒的蛋糕。
粘在奶油上的,不是雪。
是灰。
冰冷、死寂、无声无息的灰。
像一场提前降临的、只属于我的……死亡初雪。
包厢里,那变调的、撕裂的女声合唱,还在不知疲倦地、一遍又一遍地嘶吼着,撞击着墙壁,撞击着耳膜,撞击着每一个濒临崩溃的神经:
“祝你生日——死——快乐——”
“祝你生日——死——快乐——”
“祝你生日——死——快乐——”
## 生日快乐歌(结局)
灰。
冰冷的、带着陈旧霉味的灰。
像一场无声的、死亡的初雪,从天花板角落那个黑洞洞的空调出风口源源不断地飘落下来。细密的灰白色粉末在疯狂旋转的射灯光柱下飞舞,落在油腻的头发上,落在冰冷的皮肤上,落在杯盘狼藉的桌面,落在那块写着“25”、此刻已沾满污秽奶油的生日蛋糕上。
空气里弥漫着那挥之不去的、如同旧坟深处散发出的阴冷土腥和纸灰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冰凉的、细碎的死亡颗粒。
而那首被彻底扭曲的“生日快乐歌”,依旧从四面八方、所有的音响里,以最大音量、最尖利的音调,一遍又一遍地疯狂嘶吼、尖叫:
“祝你生日——死——快乐——”
“祝你生日——死——快乐——”
“祝你生日——死——快乐——!!”
每一个“死”字,都像淬了冰的毒针,狠狠扎进耳膜深处,搅动着濒临崩溃的神经。那合唱的女声尖锐、怨毒、带着一种非人的、歇斯底里的“快乐”尾音,在狭小的包厢里形成实质性的声浪冲击,墙壁都在嗡嗡震颤。
“关掉!关掉它啊!!”胖子喉咙里爆发出困兽般的嘶吼,带着哭腔和彻底的绝望。他庞大的身躯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猪,猛地撞开呆滞的我,再次扑到点歌台前。油腻的、沾满灰白粉末的手指在屏幕上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拍打、戳刺、滑动!屏幕被他糊得一片模糊油污,但【播放中:《生日快乐歌》】那行冰冷的文字,如同刻在墓碑上的墓志铭,纹丝不动!屏幕下方所有控制键的图标都变成了死寂的灰色,毫无反应!
“没用!没用!!”胖子绝望地咆哮,拳头狠狠砸在点歌台冰冷的金属外壳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指关节瞬间红肿破皮。他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疯狂和毁灭的欲望,死死盯住了墙壁上那个黑洞洞的音箱!
“砸了它!!”他嘶吼着,抄起旁边一个沉重的玻璃烟灰缸,像一头失控的蛮牛,朝着墙壁音箱的位置就冲了过去!沉重的脚步踩在飘落的灰烬上,扬起一小片灰白的尘雾。
“不要——!”薇薇蜷缩在墙角,发出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尖叫,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就在胖子举起烟灰缸,手臂肌肉贲张,眼看就要砸向那发出恐怖声响的音箱外壳时——
噗!
一声沉闷的、仿佛湿布被拍在地上的声音响起。
不是来自胖子,也不是来自音箱。
是眼镜!
他蜷缩在沙发角落,身体猛地向前一弓,像是被无形的重拳狠狠击中了腹部!他双手死死捂住嘴,但指缝间,一股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混合着大量灰白色的粉末,如同喷泉般猛地涌了出来!粘稠的混合物溅落在他自己的裤子上,也溅落在他面前冰冷的地板,洇开一片刺目的、混杂着灰白的暗红!
“呕——咳咳咳……”眼镜的身体剧烈地痉挛,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眼眶,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恐惧。更多的混合着灰白粉末的暗红液体从他指缝间汹涌溢出,他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从沙发上滑落下来,蜷缩在地板上那滩污秽中,身体间歇性地抽搐着。
“眼镜!”我失声惊呼,想冲过去,双腿却像灌了铅,沉重冰冷。
胖子高举烟灰缸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他扭过头,看着地上痛苦抽搐、口鼻不断涌出污物的眼镜,脸上的疯狂瞬间被一种更深、更原始的恐惧取代。那恐惧像冰水,浇灭了他最后一丝反抗的勇气。他手中的烟灰缸“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沾满了灰白的粉末。
“嗬……嗬……”胖子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巨大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后退缩,后背撞在点歌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沾满灰白粉末的脸上,肌肉扭曲着,眼神涣散,充满了彻底的茫然和绝望。他退无可退,目光扫过桌上那个同样沾满了灰白、歪倒的蛋糕。
那写着“25”的奶油字,在灰白的覆盖下,显得格外刺眼,像一个冰冷的嘲讽。
胖子像是被那“25”蛊惑了。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去碰眼镜,也不是再去砸东西,而是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或者更像一个被本能驱使的野兽——一把抓起桌上那块沾满灰白粉末的蛋糕!
油腻的手指深深陷入奶油和蛋糕胚里。他看也不看,张开嘴,露出沾着食物残渣的牙齿,狠狠地、近乎疯狂地咬了下去!
奶油和蛋糕屑混合着冰冷的灰白粉末,糊满了他的下巴和嘴唇。他机械地、大口地咀嚼着,吞咽着,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如同野兽进食般的声音。灰白的粉末沾在他的牙齿上,糊在他的鼻子上,让他那张本就油腻的脸看起来像一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正在啃食祭品的怪物。他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瞳孔里倒映着旋转的射灯,却没有一丝光亮,只有一片死寂的灰暗。
“不……不要吃……”薇薇瘫在墙角,看着胖子疯狂啃食那沾满灰烬的蛋糕,看着眼镜在地板上痛苦地抽搐、口鼻涌出污物,她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如同蚊蚋般的呜咽。巨大的恐惧已经彻底摧毁了她的声音。她把自己蜷缩得更紧,双臂死死抱住膝盖,脸深深埋进臂弯里,像一只试图把自己藏进壳里的蜗牛。但她的肩膀在剧烈地颤抖,每一次颤抖都带起一小片飘落的灰白粉末。
我站在原地。灰白的粉末无声地落在我的头发、肩膀、睫毛上。视线有些模糊。耳膜被那循环往复、怨毒刺耳的“祝你生日——死——快乐——”反复冲击着,嗡嗡作响,头痛欲裂。冰冷的寒意像无数条毒蛇,缠绕着我的四肢百骸,越收越紧。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咙深处涌上一股浓烈的铁锈般的腥甜味。
我看到了胖子啃食沾灰蛋糕的疯狂。
我看到了眼镜蜷缩在地,口鼻涌出污血的痛苦。
我看到了薇薇蜷缩在墙角,绝望的颤抖。
我看到了桌上那个被遗忘的、沾满灰白、象征着“25”岁的蛋糕。
那首被诅咒的生日歌还在嘶吼。灰烬还在飘落。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感,如同实质的海水,彻底淹没了我。力量从身体里飞速流逝。膝盖一软,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重重地向前倾倒。
噗通。
我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膝盖砸在坚硬的地砖上,传来一阵钝痛,却远不及心头的冰冷。我的双手下意识地撑在身前的地面。冰冷。粗糙。沾满了飘落的灰白粉末。
那粉末……像雪。像一场提前降临的、只为我准备的、死亡的初雪。
头顶,空调出风口飘落的灰白粉末骤然加剧!不再是纷纷扬扬的雪,而是如同崩塌的微型雪山,倾泻而下!大团大团的灰白物质,带着冰冷的霉味和更浓烈的死亡气息,如同瀑布般砸落!
更多的灰烬落在我的背上、头上。冰冷。沉重。带着令人窒息的绝望感。我试图抬头,视野却被倾泻而下的灰白遮蔽。只能听到那恐怖的歌声依旧在耳边疯狂尖啸,如同送葬的挽歌:
“祝你生日——死——快乐——”
“祝你生日——死——快乐——”
“祝你生日——死——快乐——!!!”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利,仿佛无数冤魂在耳边齐声诅咒、尖笑!
灰烬覆盖了我的手背,冰冷粘腻。我挣扎着想抬起头,想看清胖子、眼镜、薇薇……但视线所及,只有一片无边无际、旋转飘落的灰白。五彩的射灯光斑在灰白的帷幕后疯狂闪烁,扭曲变形,像地狱入口游荡的鬼火。
冰冷。窒息。绝望。
那刺耳的、变调的“生日快乐”诅咒,成了这灰白地狱里唯一的、永恒的背景音。每一次“死”字的嘶吼,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进我越来越模糊的意识深处。
视野彻底被灰白吞没的前一秒,我似乎看到,桌上那块写着“25”的蛋糕,在倾泻而下的灰烬洪流中,被彻底覆盖、掩埋。
像一座小小的、冰冷的坟。
灰烬还在疯狂地倾泻,如同冰冷的瀑布,覆盖着一切。
意识沉入一片粘稠、冰冷、无声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