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金山的梅雨季总是带着股潮乎乎的黏腻,古董店后巷的垃圾桶旁,堆着刚收来的旧物,其中一把乌木纸扇格外显眼——扇面是褪色的《清明上河图》仿品,扇骨却刻着奇怪的纹路,像扭曲的人脸。
“龙叔,这扇子会哭!”小玉举着放大镜蹲在纸扇前,镜片下,扇面上的水珠正顺着画里的汴河纹路流动,滴在地上时发出极轻的“滴答”声,像小孩的眼泪,“你看,水迹里有影子在动!”
成龙刚把81号魔气容器放进保险柜,闻言走过来,指尖刚碰到扇骨,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比黑影兵团的能量更阴冷,带着种说不出的委屈。“是魔气残留。”他皱眉看着扇面,画里的虹桥上,原本热闹的人群正慢慢褪色,露出底下黑色的底色,“老爹的笔记里提过‘悲泣魔气’,五百年前被封印在昆仑镜里,难道碎片散到这儿了?”
“不止!”老爹举着《魔气大全》从里屋冲出来,书页上的符文突然发光,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这扇子是民国年间的‘哭丧扇’,专门给枉死的人送葬用的!上面的纹路能吸‘悲伤的影子’,要是被魔气感染,会把全城的眼泪都变成武器!”
正说着,扇面突然“哗啦”一声自动展开,画里的汴河开始涨水,黑色的浪涛里浮出个模糊的人影——是个穿旗袍的女子,身影半透明,正对着他们轻轻摇头,嘴角淌下黑色的泪。
拉苏的武士刀突然在刀鞘里震动,刀身的金色纹路亮起,映出女子的影子:“她的影子里有魔气!但……还有点别的东西,像人的情绪。”
女子的影子突然指向街对面的旧书店,然后化作黑烟钻进扇面。纸扇“啪”地合上,扇骨上的人脸纹路扭曲着,像是在催促。
旧书店的木门挂着“停业整顿”的牌子,锁孔里塞着半张泛黄的照片。小玉用发夹撬开锁,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书架上的书都蒙着灰,唯独靠窗的位置摆着本线装书,封面上写着《苏小小日记》。
“苏小小是民国时的戏曲名角。”周举着金属探测器扫过日记本,探测器的指针跳得厉害,“资料说她二十五岁那年在台上唱《霸王别姬》,突然泣血而亡,随身的纸扇也跟着消失了。”他指着日记本里夹着的戏票,日期正好是苏小小去世那天。
拉苏翻到日记的最后一页,上面画着把纸扇,扇骨的纹路和古董店那把一模一样,旁边写着行娟秀的小字:“扇哭我亦哭,扇笑我亦笑,若为知己故,生死皆可抛。”
“知己?”小玉突然注意到日记里贴着张男人的照片,穿长衫戴眼镜,背景是旧书店的招牌,“他是书店老板?”
话音刚落,墙角的座钟突然敲响,钟摆的影子在墙上拉长,和纸扇扇面上的人影重合。穿旗袍的女子再次出现,这次手里多了支沾着墨的毛笔,在墙上写下:“他说等我唱满百场就娶我,第一百场那天,他没来。”
她的眼泪滴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水洼里映出旧书店的过往:苏小小在窗前练嗓子,男人在整理书架,两人偶尔抬头相视而笑;后来男人被抓去当兵,苏小小把他送的纸扇揣在怀里,每场戏都对着空座唱;最后一场戏,她唱到“从一而终”时,口吐鲜血倒在台上,手里的纸扇裂成了两半。
“悲泣魔气附在碎扇上了。”成龙摸着墙上的字迹,指尖沾到黑色的粉末,“她的悲伤太浓,魔气把‘等不到的遗憾’变成了能量。”
纸扇突然从背包里飞出来,自动打开,扇面的汴河浪涛拍打着窗户,街上的行人突然捂住眼睛——刚才还在说笑的情侣开始吵架,买报纸的老人看着头条抹眼泪,连追着骨头跑的狗都趴在地上呜咽。
“它在放大悲伤!”老爹的声音从对讲机里炸响,“快找到另一块扇骨!单靠一半扇面,魔气会把全城的人都变成哭包!”
和平戏院的后台积着厚厚的灰尘,穿戏服的人体模型站在镜前,脸上的油彩裂成了蛛网。小玉举着纸扇,扇面上的苏小小人影正对着台上比划,像是在指导动作。
“她想完成第一百场《霸王别姬》。”莉莉的全息投影出现在拉苏手腕上,屏幕里的能量图显示,戏院的穹顶有块区域的魔气浓度极高,“另一块扇骨应该在戏台的横梁上!”
拉苏爬上戏台,武士刀的金光劈开蜘蛛网,果然在横梁的裂缝里摸到块冰凉的东西——是另一半扇骨,上面刻着的人脸纹路正在流泪,和小玉手里的半扇严丝合缝。
“小心!”成龙突然大喊,戏台的幕布突然落下,上面映出无数人影,都是戏院曾经的观众,此刻却都在哭,眼泪像雨水一样穿透幕布,打在地上汇成黑色的小溪。
穿旗袍的女子站在舞台中央,身影变得凝实,手里多了把虞姬的佩剑(道具),正对着空气唱:“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她的声音凄美,带着穿透人心的悲伤,小玉突然想起上周和同学吵架,躲在被子里哭的样子,眼眶顿时红了。
“别听她的!”拉苏把另一半扇骨扔给小玉,“老爹说悲泣魔气怕‘放下的决心’!越能接受遗憾,它越弱!”
小玉接住扇骨,两半扇子碰到一起的瞬间,突然发出刺眼的光。她看着舞台上的苏小小,突然想起自己的奶奶——去年去世前,总说想看她跳学校的啦啦操,可自己嫌奶奶唠叨,一直没答应。
“我也有遗憾。”小玉的眼泪掉在扇面上,却没有变成黑色,反而让扇面的《清明上河图》亮了起来,“但我后来在奶奶的葬礼上跳了,虽然摔了一跤,可我知道她看见了。”
苏小小的歌声突然停了。她看着小玉,脸上的黑色泪水渐渐变成透明的,像普通的眼泪。戏台的横梁上,掉下来个褪色的锦盒,里面装着封信,是当年那个男人写的——他在去戏院的路上被流弹击中,口袋里还揣着准备求婚的戒指。
“原来他来了……”苏小小笑着流泪,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我总以为是他不要我了,其实我们只是……没缘分。”
两半纸扇在戏台上拼合,乌木扇骨的人脸纹路舒展成笑脸,扇面的《清明上河图》恢复了色彩,虹桥上的人群欢声笑语,汴河的水清澈见底。老爹捧着《魔气大全》赶来时,正好看到苏小小的身影化作光点,钻进扇面的画里,成了虹桥上一个普通的看客。
“魔气被‘理解’净化了。”老爹摸着胡须笑了,“悲泣不是要你一直哭,是要你明白,哭过之后,该放下的就得放下。”
戏院外的街道恢复了正常,吵架的情侣在互相道歉,抹眼泪的老人给远方的儿子打了电话,连那只呜咽的狗都重新叼起了骨头。林默(港口那个维修工)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手里拿着支录音笔:“我录下了刚才的歌声,虽然悲伤,但……挺美的。”他挠挠头,“我爷爷总说,他当年没跟我奶奶说对不起,现在想起来,其实她早就原谅他了。”
小玉把拼好的纸扇放进锦盒,里面的戒指闪着温润的光。她突然想起影子小玉塞给自己的黑色糖果,还有阿杰影子的进球动作,突然明白——无论是影子、面具还是魔气,其实都在教他们一件事:那些藏在心里的情绪,不管是好是坏,都该被好好对待。
拉苏的武士刀在夕阳下泛着金光,刀身映出所有人的影子,每个影子都带着淡淡的暖意。周举着金属探测器扫过纸扇,探测器发出平稳的“嘀嘀”声,像在说“一切安好”。
回到古董店时,三花猫正趴在展示架上,对着纸扇的影子喵喵叫。小玉把锦盒放在静音面具和影分身面具中间,扇面的画里,苏小小的身影正和虹桥上的人一起笑,眼角似乎还有泪痕,但那泪痕在灯光下闪着光,像颗温柔的星星。
“龙叔,你说苏小小现在还会哭吗?”小玉趴在柜台上,看着纸扇,“比如看到画里的人吵架?”
成龙正在擦73号碎片,闻言笑了:“也许会吧,但她肯定也会看到,吵架的人最后会和好,就像你和拉苏一样。”
拉苏刚把武士刀插进刀鞘,闻言嚷嚷:“我什么时候跟她吵过架!”话虽如此,却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放在小玉面前——是她最喜欢的草莓味。
纸扇突然轻轻晃动,扇面的汴河泛起涟漪,像是在笑。窗外的月光照进来,给所有的面具、碎片和纸扇都镀上了层银辉,古董店的影子们在地板上依偎着,安静而温暖。
小玉拿起相机,对着展示架按下快门。照片里,纸扇的影子和影分身面具的黑曜石重叠,旁边静音面具的音符纹路正好落在影子的嘴角,像个浅浅的微笑。
“看,它们在合影呢。”小玉笑着说,心里某个曾经发堵的地方,突然变得通畅了。她知道,以后再想起奶奶,或许还会哭,但眼泪里,肯定会带着笑。
而那把纸扇,从此成了古董店最特别的藏品。偶尔在梅雨季的夜晚,有人会听到扇面传来轻轻的“滴答”声,但那声音不再阴冷,反而像有人在说:“别难过啦,明天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