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位京城来的老师傅,在水车的设计和制造上经验丰富,但如何将水车产生的巨大而略显不稳定的动力,通过一套精密的传动装置,平稳、高效地传递给榨油机内部那复杂的齿轮系统,并且还要能方便地控制启停和调节转速,这让他们绞尽了脑汁。
苏晓晓也常常去研究棚里,和他们一起对着图纸比比划划,提出一些基于现代物理学原理的模糊概念(比如差速器、离合器之类的想法雏形),希望能给他们一些启发。但要把这些概念转化为这个时代能实现的具体结构,还需要大量的尝试和失败。
林默依旧是作坊的常客。
他除了带来最新的市场信息、洽谈新的合作意向,商议“清丝坊”和未来“苏记油坊”在全国布局的宏伟蓝图外,也总能“恰好”在苏晓晓最忙碌或者遇到难题的时候出现。
他或许会在苏晓晓因为一个管理细节头疼时,以探讨合作效率为由,给出几条精准而实用的建议;或许会在巡视榨油坊时,“顺便”带来一些据说是从京城寻来的、对孕妇身体大有裨益的珍稀补品,让苏晓晓代为转交给王梅花。
他对苏晓晓的关心,总是隐藏在工作的外衣之下,润物细无声。
苏晓晓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感激于他作为合作伙伴的给力和周到,却依旧没有往更深层次去想。
在她心里,林默就是她事业上最重要、最可靠的盟友。
当然,生活里也少不了杂音。
王梅花怀孕的消息,尤其是双胎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苏家老宅那起子人的耳朵里。
苏老太和苏老婆子等人在背后没少嘀咕。
“哼,都快当奶奶的人了,还生!也不嫌臊得慌!”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别是空欢喜一场!”
“就是生了又怎么样?还不是靠着那死丫头才过上好日子!狐媚子,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勾搭上了贵人!”
诸如此类的酸话闲话,偶尔也会飘进苏晓晓的耳朵里。
但如今的苏家,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拿捏搓磨的软柿子了。
苏晓晓如今是县主身份,苏大强也挺直了腰杆,村里人更是因为得了苏晓晓的好处而向着他们家。
老宅那些人的闲言碎语,除了让她们自己显得更加刻薄可笑之外,根本影响不了苏晓晓一家分毫。
苏晓晓甚至都懒得去理会,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有更值得珍惜的人要守护。
日子,就在这忙碌、温馨、偶有杂音却总体向上的节奏中,一天天向前滑去。
苏家的三个作坊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稳定而高效地运转着。
豆腐坊,作为苏晓晓最早建立、也是最为村民们所熟知的产业,此刻更是呈现出一派成熟而繁忙的景象。
每天天不亮,伴随着鸡鸣,豆腐坊里便会率先亮起灯火,响起磨豆、烧浆的熟悉声音。浓郁纯正的豆香味混合着灶火的热气,几乎成了村东头标志性的气息。
每日七八个品种,极大地丰富了醉仙楼的菜单,也带来了稳定的收益。
香皂、洗发水源源不断地通过林默建立的渠道,被运往京城和江南的“清丝坊”,换回大笔的银钱,在高端市场打响了名声。
新榨出的“苏记”菜籽油,则凭借着其色泽金黄、香气浓郁、纯净无杂的优良品质,以及相对公道的价格,迅速在永宁县城及周边的乡镇打开了市场,站稳了脚跟。普通百姓终于也能用上放心实惠的炒菜油,口碑口口相传,甚至开始有嗅觉灵敏的外地行商慕名而来,打听和求购,展现出了巨大的市场潜力。
这天,苏晓晓正在榨油坊里核对一批即将出库的菜籽油数量,忽然,负责水力研究的那位文绉绉的老师傅——姓周的周师傅,一脸激动地跑了过来。
“东家!东家!成了!成了!”周师傅因为跑得急,花白的胡子都有些散乱,脸上却洋溢着难以言喻的兴奋。
苏晓晓心里一动,连忙放下手里的账本:“周师傅,慢点说,什么成了?”
“水力!水力传动!成了!”周师傅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按照您之前提的那个……那个什么‘离合’的思路,我们反复琢磨、试验,终于找到了法子!”
苏晓晓眼睛一亮,立刻跟着周师傅快步走向那个临河的研究工棚。
林默不知何时也得到了消息,早已等在了那里,另一位擅长金工的钱师傅也在,两人脸上都带着抑制不住的喜色。
工棚里,一个新搭建的、更为精密的木质联动模型正摆在中央。
旁边是一个小型的水车模型,被引入的水流带动着缓缓转动。
周师傅指着模型中一个设计巧妙的连接部件,兴奋地解释:“东家请看!关键就在这里!我们用几组不同大小的木齿轮配合一个可以手动控制的插销结构,实现了动力的连接与断开!”
他一边说,一边演示。
当插销合上时,水车转动的力量通过齿轮组,顺畅地传递到了模拟榨油机输入端的一个小齿轮上,带动它稳定地旋转。
而当他拉开插销,两组齿轮分离,水车的力量便被隔断,模拟榨油机的输入端立刻停止了转动,而水车本身则依旧在水流驱动下不停旋转。
“而且,”钱师傅在一旁补充道,语气中带着自豪,“我们还参照东家您说的‘调速’想法,设计了另一套可以切换的齿轮组,虽然还不能做到随心所欲地变速,但至少可以实现快、慢两档速度的切换!”
苏晓晓凑近仔细看着那套联动装置,虽然结构在她看来依旧有些原始,但在这个时代,能仅凭她的几个模糊概念和老师傅们的经验智慧,就做到这一步,简直是了不起的创举!
尤其是那个“离合”装置,虽然简单,但确实解决了水力驱动如何控制启停的关键难题!
“太好了!太好了!”苏晓晓由衷地赞叹道,“周师傅,钱师傅,你们真是太厉害了!”
两位老师傅被她夸得老脸微红,连连摆手说主要是东家您的想法新奇大胆,他们只是依葫芦画瓢。
林默站在一旁,看着那稳定运转的联动模型,眼中光芒闪烁。
他比苏晓晓更能理解,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突破,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榨油坊的生产效率将再次指数级提升!
意味着对人力的依赖将大大降低!
意味着更大规模、更低成本的生产成为可能!
他看向苏晓晓,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晓晓,既然模型成功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
苏晓晓用力点头,眼中同样闪耀着光芒:“没错!立刻动手!将水车和这套联动装置,真正应用到我们的榨油机上!”
“引水渠加固!建造正式的水车!将作坊里那台榨油机进行改造对接!”她语速飞快地安排着,“这事要尽快!赶在冬天河水结冰之前,让我们的第一台水力榨油机,真正转动起来!”
一场新的技术革新,即将在大山村这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轰轰烈烈地展开!